府里人也慢慢知道了,寧時亭收了個女徒弟傳香。
葫蘆和菱角偶爾也背著議論:“焚綠姑娘長得好看,年輕,人又是公子救回來的,那王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吃醋動怒啊……?”
顧聽霜在一邊聽見了,一邊低頭翻著《九重靈絕》,一邊說:“他們兩個若是在一處了,我爹要是知道后動怒,狗咬狗一場好戲。那女孩真喜歡寧時亭?”
“……”
葫蘆和菱角噤若寒蟬,好半天才說:“不,不知道,大概罷……但是,是師徒么,寧公子這邊大概是沒那意思,但是架不住少女心思……”
顧聽霜就不說話了。
聽書這幾天也很郁卒。
一方面,眼看著他親哥過來駐軍的時間越來越近,另一方面,自己快要離開寧時亭之前,寧時亭居然還認(rèn)了一個新徒弟。
他跟寧時亭抱怨:“公子原先最疼聽書,后面來了王府,就是最疼世子?,F(xiàn)在好了,聽書和世子都不疼了,就疼您的徒弟?!?/p>
寧時亭還是用書去敲他的頭:“又瞎說?!?/p>
聽書委屈得要死:“您說的要帶我出去玩,都還沒去,可是一天天的那個焚綠一來找您,就把您搶走一個下午的時間?!?/p>
“人家那是有困難,我們現(xiàn)在能幫則幫?!睂帟r亭說,“不鬧了啊,明日我便帶你出門走走?!?/p>
聽書立刻眼睛發(fā)亮,原地蹦了一個來回。
這天寧時亭照常抽空給世子府送點(diǎn)心。
他一過來,還沒進(jìn)院門,小狼老遠(yuǎn)地竄出來迎接他,歡快地拱來拱去,繞著他前后跑動。
寧時亭還沒進(jìn)去,忽而聽見旁邊的窄道上傳來輪椅滾動的聲音。
“師尊晚好?!?/p>
焚綠微微俯身,懷里抱著一大摞書籍。
她看了看寧時亭,又看了看他朝向的方向,問道:“師尊現(xiàn)在是要去找世子殿下么?我出來的不趕巧,是準(zhǔn)備找?guī)熥饐栆恍﹩栴}的?!?/p>
寧時亭在這里耽擱一會兒,世子府里的人也聽見了動靜。
顧聽霜耳力好,聽見寧時亭仿佛在跟什么人說話。
小狼出去了有一會兒,也沒見領(lǐng)回那個鮫人來。
他于是也驅(qū)動輪椅,緩緩行至府門外,剛巧就聽見了少女這句話。
寧時亭還沒說話,顧聽霜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zhuǎn)兒,淡淡地說:“都進(jìn)來吧?!?/p>
焚綠低聲說:“打擾殿下了?!?/p>
顧聽霜一反常態(tài),沒表現(xiàn)出任何不耐煩,語氣也沒有不好,只是說:“沒什么?!?/p>
三個人很和諧地坐到了一張桌上。
小狼趴在寧時亭身上,顧聽霜看書、吃糕,而寧時亭偏過頭去,給焚綠講香、解惑。
顧聽霜的視線慢慢從書本上移動到寧時亭身上。
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區(qū)別。
寧時亭對任何人說話都是這個樣子,清淡溫雅,只有很少的幾次,他撞見過寧時亭有點(diǎn)無奈地教訓(xùn)聽書。
眼眸微垂,微微偏過去,露出一小片白皙精致的脖頸。
語氣里聽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眼神里也沒有別的東西。一把好嗓子徐徐道來,仿佛可以把人哄睡著。
那少女也是聽得認(rèn)真入迷的樣子。
顧聽霜吃了一回兒點(diǎn)心,突然覺得嘴里的冰皮雪花酥也變得黏膩難吃了起來,于是要了茶來漱口,順手將手里剩下的半塊直接丟了。
小狼幫他把另外半塊吃掉了。
他丟東西的響動驚動了眼前的兩人,寧時亭和焚綠同時抬起頭來看他。
顧聽霜說:“我去練功了,你們二位自便?!?/p>
他隨手叫了小狼來,推動輪椅前往后院。
葫蘆和菱角知道他這段時間作息一直沒有規(guī)律,很麻利地幫他打開了院門,然后守在外面,隨時等著傳喚。
顧聽霜翻著九重靈絕,閉眼靜氣,再次嘗試用靈識沖破這一副殘廢身體的桎梏,氣通五脈。
以他的進(jìn)度,至少能夠運(yùn)轉(zhuǎn)一輪小周天了,但是今天他剛起了個頭就失敗了。
顧聽霜心上涌出一陣無名邪火,順手就把《九重靈絕》丟了出去。
連小狼也察覺到了他的無名怒火,跑過去把書卷叼起來時都有點(diǎn)瑟縮。
銀白的小狼剛啪嗒著爪子抬起頭,就對上了顧聽霜的眼。
那一剎那,陰沉暴怒的靈氣洶涌而來,控制住了小狼的四肢百骸。
第一次,它拒絕了顧聽霜的命令,因?yàn)楂F類本能對危險的恐懼,讓它感到了某種不安。
但是顧聽霜硬生生摁下了它意識中的這一層怯懦和躲避,以不容拒絕的威嚴(yán)掌控了它的軀體,那一瞬間出現(xiàn)的靈識波動與抗衡,讓小狼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吼。
但它依然遵從、順服于他,因?yàn)轭櫬犓撬念^狼,它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包括獻(xiàn)出自己的鮮血和骨肉,整個狼群都是為了顧聽霜的愿望而活著的。
門外的人也聽見了小狼的這聲吼叫,葫蘆擔(dān)心地問道:“殿下?”
沒有回音。
銀白的小狼頭也不回地朝著靈山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