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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guān)上了,“哢噠”一聲后,留下瞠目結(jié)舌的蘇越與管事二人。
顧聽霜聽到這里,也施施然抬起爪子,慢慢從墻根底下溜了回去。
正逢中場休息結(jié)束,出來遛彎的仙者也都一個個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顧聽霜回原地找寧時亭和聽書的時候,望見一個黑衣青年正在找寧時亭說話,說的也是一些類似“公子今年貴庚”之類的客套話,眼里帶著一絲絲不言而喻的羞澀與好奇。
他一走過去,在寧時亭腳下一蹲,那男子立刻嚇得后退了好幾步:“上,上古白狼!沒,沒想到公子愛好豢養(yǎng)這種東西?!?/p>
顧聽霜悠然地甩著尾巴,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寧時亭見他乖乖回來了沒惹事,也很高興,低頭把顧聽霜抱了起來,笑著說:“嗯……也不是我養(yǎng)的小狼,是我們世子殿下的。我只是帶它出來溜溜彎。方才公子在席上,沒有看見我?guī)е@只小狼么?”
“錯,錯過了?!蹦凶舆€是保持著后退的趨勢,好像恨不得拔腿就跑似的,“就……下半場快開始了,公子,你我也快些回去罷?!?/p>
望著男子兔子似竄走的背影,聽書嗤笑一聲:“膽子真小,像我們公子就一點(diǎn)也不怕小狼?!?/p>
寧時亭也跟著笑:“是啊,見到上古白狼就怕成這個樣子,不知道一會兒知道我是毒鮫,又會是什么情態(tài)呢。”
顧聽霜在他懷里猛然抬起了頭,盯著他。
聽書也抬起頭看寧時亭,“啊”了一聲,問道:“為什么一會兒他會知道您是毒鮫?。俊?/p>
他們都很清楚,寧時亭跟在晴王身邊這么多年,知道他是個致命毒器的人少之又少。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公子從不用銀器”的猜測與傳言,他出行也不會遮擋面容,行事低調(diào)。
寧時亭卻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看向聽書時,還是帶著寵溺的笑意。
見他不回答,聽書于是乖巧地找好了答案:“噢,公子要我過會兒自己看?!?/p>
兩人一狼回到室內(nèi),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他們回來得比較晚,這時候其它的一些調(diào)香師早就摩拳擦掌地準(zhǔn)備復(fù)刻返魂香了,人頭攢動,一片火熱。
蘇越和他的管事卻好一會兒才出來,臉色也不怎么好的樣子。
管事壓低聲音問蘇越:“公子,那羅剎王說的萬一是真的,要怎么辦?”
蘇越面色鐵青地說:“事已至此,再說什么都沒有轉(zhuǎn)圜余地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今日少說要把寧時亭的身份底細(xì)摸清楚,他因何蒙面,又是因何從不用銀器的種種傳說古怪之處,今天勢必要摸透底。如果不能揭掉他的底,那再次,返魂香也是我們的?!?/p>
隨著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落定,黑面羅剎王輕輕擊掌兩下,帶回了眾人的注意力。
他坐在整個屋子的正中央,旁邊立著剛剛死而復(fù)生的那株神木騰柏。
而剩下的返魂香,都收在三個匣子里面,打開后整整齊齊地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視線掃過之后,都不由得有些虎視眈眈。
“眾所周知,我因機(jī)緣巧合得到這些返魂香,六界中除了我這里別無他處存留。連續(xù)四年香會下來,損耗不少,亦無人真正能解開返魂香的配方,他日返魂香消失于世間,也是一樁大憾事。所以今日仍然請在座各位一展身手,盡力一試,無論成功與否,也都是為神界盡了一份力。如果有人真能解開此香,我將剩下的三盒返魂香悉數(shù)贈與。請。”
今天來的香師大半都是沖著返魂香來的,對于“天下香師”和返魂香本身,都是志在必得。
在座不乏本來就鉆研、尋找返魂香長達(dá)百年的仙者,更有四年前返魂香初次亮相后就心馳神往的仙者,為此周密籌謀、嘗試過千百個配方,只為今日一現(xiàn)。
眾人摩拳擦掌,寧時亭還是那副樣子,安安靜靜地抱著一條小狼坐在座位上,偶爾呷一口茶。
鄰座的聲音傳來,耳力好的人不免聽到:“別看現(xiàn)在人一大堆,但是真正的行家里手都還沒動呢,晴王府那個鮫人不知道是什么來頭,但是鮫人一族是水中族類,口舌鼻吻皆能探知香氣,在這方面比尋常香師更敏感數(shù)千倍不止。”
“但我聽說這個鮫人之前仿佛是大病了一場,今天會不會有影響?”
“難說。再看仙長府,我早聽說,他們早在兩三年前就覬覦返魂香了,原因是天妃想要返魂香修煉、增補(bǔ)容光,他們動用一切手段,找遍了天下香師,聽說這次是有備而來,已經(jīng)將配方推得八九不離十了。咱們這些人,就看看走個過場就好了,不與虎狼爭鋒?!?/p>
此時已經(jīng)有七八個香師過去試了一試,各自演示了一遍自己調(diào)出來的結(jié)果。仙長府為這些香師準(zhǔn)備了六界所有可以搜羅到的香料,還有不少人自己備用了香料秘方過來的。
但是無論怎么試試,要不就是和返魂香的香氣差得離譜,要不就是總是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
其中有個小有名氣、獨(dú)來獨(dú)往的香師,用調(diào)香匙盛了一小撮香料,放在陰火上炙烤。
剎那間,滿室人感受到了和返魂香一樣蕩滌靈根的清氣,這種香氣也十分近似返魂香,燃燒后不滴落油脂,只凝成淡色的水霧。
這和羅剎王所展示出來的香,已經(jīng)接近一模一樣了!
至少它在功法上的作用,不可否認(rèn)。
然而,此香到底沒能突破最后一重考驗——黑衣羅剎從袖口取出一枚死去的蟬,用此香熏之,并沒有什么動靜。
隨后再用返魂香一試,死蟬復(fù)生,再次證明了返魂香的不可復(fù)制。
聽書在旁邊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公子,這個香已經(jīng)這么厲害了,還是敵不過返魂香嗎?”
寧時亭輕輕說:“還差一點(diǎn)的。上古卷軸所記載的世間奇香,除了返魂,還有震檀卻死神香。顧名思義,一個能使人從黃泉之地返魂而來,一個能另將死之人煥發(fā)活力。這位香師配的是卻死香,離返魂還差一點(diǎn)。不過能配出這種程度的香,已經(jīng)可以大幅度提升修為了,這位香師之后必然名聲大噪?!?/p>
聽書這下懂了:“這么說,返魂香還是更厲害?!?/p>
寧時亭說:“我以前……機(jī)緣巧合,也配出過震檀卻死神香,的確可以為將死者延壽。但是到底不是返魂香,并不能生死人肉白骨?!?/p>
顧聽霜本來趴在他腿上,非常無聊地看著面前來來往往的人,此時寧時亭一句話入耳,他豎起了耳朵。
黑面羅剎說的話跟寧時亭此刻所言對上了。
他真的配出過卻死香?
聽書抱怨道:“什么時候的事情?公子,這么厲害的事情,你都沒有告訴我。要是我是公子,早告訴其他人,這個什么震檀卻死香,公子早就調(diào)出來過了,還有別人吹噓的機(jī)會嗎?”
寧時亭安靜了一會兒,然后笑著說:“大概是我十五六歲的時候吧,那時候還沒撿到你呢。”
聽書還想問他什么,卻被場上另一陣騷動打斷了。
場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換了一個人,正是剛剛找寧時亭搭訕過的那個黑衣青年。
他點(diǎn)燃自己配好的香,先四下走動了一番,讓室內(nèi)眾人都聞了一遍。
那香離返魂香的氣息差了十萬八千里,甚至連凡人香鋪里賣的低劣的香都不如,聞起來甚至有些刺鼻的味道。
聞過的人,有的神色不顯,有的很明顯地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聽書擋住鼻子,皺眉說道:“公子,這香也太難聞了。你怎么看?”
寧時亭說:“我肉眼凡胎,看不出什么。但是制香一門,也需要修身養(yǎng)性,能沉靜、多思、豁達(dá)的人,能找到的香中機(jī)緣也多。這位公子剛剛被小狼嚇到過,行為舉止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我只覺得,大概不成罷。”
聽書看了一會兒,望見另一邊已經(jīng)在下注了,小聲告訴他:“這個香師好像是蘇家招攬的人之一,蘇家那邊好像挺滿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