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紅宇這撥高干,最初是怎樣發(fā)家暴富、撈到第一桶金?其實全倚仗改革初期,國家部分放開市場之后,實行的“價格雙軌”。政府在計劃范圍內(nèi)強制壓低部分生產(chǎn)資料的價格,同時又允許企業(yè)超產(chǎn)的那部分產(chǎn)量由市場需求定價,因此就出現(xiàn)了市場價格相對于計劃內(nèi)價格的一個差額。于是,就有人盯住這個巨大的空子,倒賣國家緊俏物資,低進高出,賺取差價,一夜暴富。
段紅宇他爸是軍區(qū)后勤的,他叔叔是商貿(mào)部的。段大少爺曾經(jīng)在八十年代中期北京開始大興土木、建造亞運場館酒店的時候,利用內(nèi)部指標,從河北國有鋼廠倒騰鋼材。鋼材的計劃內(nèi)定價不到700元一噸,弄到市場上他能賣到將近2000元。質(zhì)量好的建筑用木材,在東三省是兩百元一立方米,他從東北倒騰到北京,就變成七八百一立方米。
段紅宇一開始尚親自出馬,各地跑,后來覺著這樣簡直太累了,賺得太慢,后來干脆就倒賣指標和批文,一張紙就能賺幾萬十幾萬。他在長安街某大樓上租一個寫字間,雇幾個人,做成個皮包公司,空手套白狼。八十年代末那場動亂風(fēng)波,學(xué)生群眾游行反對經(jīng)濟腐敗、官僚倒爺,俗稱“官倒”,就是針對這撥高干和大院子弟,他們也是事變的導(dǎo)火索之一。老百姓飽受物價飛漲之苦,經(jīng)歷改革陣痛,官宦子弟從陣痛的夾縫中吸血撈金?!笆畠|人民九億倒,還有一億在尋找”。一代紅貴子弟的發(fā)跡史,與帝都這座城市的發(fā)展史一脈相承,息息相關(guān)。
段公子如今撈夠本錢,“上岸”從良啦,又看中土地這項更賺錢的買賣。這里面的門道,少棠都清楚。有些人胃口太大,早晚被人檢舉,一查一個準兒!
少棠擦凈手,對段爺點點頭,抽身要走。
段紅宇一把拽住少棠的胳膊。兩人身體剛一接觸,少棠反應(yīng)極為敏感,像觸電般,肩膀一抖甩開……
孟小北昂首挺胸,大步走在樓道里,還端一杯香檳。其實大男孩已經(jīng)喝高了,面色紅潤,嘴唇不由自主抖動上翹。他下腹涌出尿意,略著急,推開木門就進了洗手間,身后還跟著別的客人。
他邁入,一抬頭。洗手臺前,燈光四射,少棠正捏著段紅宇腕子,把這人一條手臂整個勒到后面,鉗住。段紅宇痛得大叫,哎呦喂姓賀的你欺負我身子軟啊啊你混蛋!段紅宇是出言不遜,摸了調(diào)戲了賀少棠。少棠早憋著收拾這人,更有生意上的摩擦齟齬,招你賀爺不是一回兩回,你是薛蟠也早被人丟進泥塘喂王八了。
段紅宇還自認為這樣很親熱,“少棠你對我下手輕著,咱留著力氣干別的,急著把老子滅口……”
小北眼神略遲鈍:“……呵呵?!?/p>
少棠眼明手快,抄起擦完手的粗厚紙巾,攥成團塞到段紅宇嘴里。段少爺吃一嘴紙,隨后就被一腳踢進隔間,周圍人都沒看明白咋回事,以為耍酒瘋。孟小北臉上掛著酒意潮紅,很沉得住氣,當著許多人,愣就沒嚷嚷,從那二人身邊晃過去了。
少棠拍上隔間門,回身吁一口氣,莊重地整理西裝。
孟小北站在便池前,一手端香檳,另手豪爽地解褲鏈,噓噓!
少棠輕咳一嗓子:“小北?!?/p>
孟小北心里明白著呢,咱如今也是“成熟”男人,家屬偶有風(fēng)吹草動,外面惹了風(fēng)流賬,爺?shù)ā?/p>
一排人解手,孟小北憋一肚子水,就他那一泡尿時間最長,噓了好久,蛋都沒晃一下。
少棠自己懊惱心虛,裝樣兒似的正了正襯衫領(lǐng)口,打眼色,走人走人!小北要洗手,少棠捏住兒子的肘彎,架起來拖走。
段紅宇從馬桶上爬起來,撞出門。
段紅宇帶著酒氣,“噗”得吐掉嘴里紙絮:“少棠你等著,今天先饒你,下回……”
孟小北回頭,順手把香檳塞段紅宇手里。
段紅宇:“……”
孟小北一樂:“叔叔,您壓壓驚。”
段紅宇:“……你誰???”
段少爺拿眼一掃,瞥見孟小北西裝袖口露出的地方、左手腕子上,戴著一塊高級手表。那表是幾年前的專柜限量版,款式與大眾款不同,表帶上鑲水鉆釘扣,絕對不會看錯。
……
夜晚,少棠開車一路飆過長安街,帶小北去了大廈。往大廈里走時,周圍沒人,少棠難得討好兒子,手伸過去,摟小北的腰,被孟小北抖著腰傲氣地甩開。
操,還跟老子耍脾氣了?
少棠伸手再摟,一掌捏到兒子的翹屁股。
小北這回沒甩開,步子略晃,臉紅撲撲的,細眼一翻,哼。
城市夜晚燈火輝煌,站在二十幾層高樓頂上,放眼是一片流動的華光。
那夜兩人就沒回家,互相都被對方“絆”住,勾出火,就在少棠辦公室里,一夜奮戰(zhàn)沒歇。
房門反鎖,一片黑暗,略粗魯?shù)拇暢涑夥块g。玻璃大窗外,漫天星光與城市夜景和諧融為一片。孟小北像一頭蠻橫又兇猛的獒,一路追咬少棠的脖子胸口,扯掉少棠的領(lǐng)帶,把人壓到桌邊,頭發(fā)亂蓬蓬的,臉色發(fā)紅。
孟小北:“老實給我交待!舊相好還是新認識的!”
少棠嘴角一聳:“以前熟人么?!?/p>
小北說:“我都想起來啦!以前在西溝我就見過,就是那個,把村里大姑娘給睡了,然后在棗林莊被人追著拿大刀砍的傻子么??!”
少棠樂道:“沒錯,就是那傻小子?!?/p>
孟小北在黑暗中眼底透出光芒:“你不會跟他也滾過玉米地吧?你到底滾過幾個,說實話?”
少棠說:“倒貼我我也得看得上他!”
孟小北心里興奮,嘴上耍賴,“別蒙我我才不信”!他伸手往下,一把抓住少棠的要害。
窗外不時晃過一束燈光,車流穿梭嘈雜,窗子輕振。
小北聲音軟軟的:“小爹?!?/p>
少棠:“嗯?!?/p>
小北命令:“你腿分開,屁股撅一個?!?/p>
少棠懶洋洋的:“鬧什么……”
小北耍賴:“我聽說屁股撅高了能懷孕,我想讓你懷上我的。”
少棠發(fā)出一陣嘲笑,然后一手往后扣住孟小北后腰,用力擠壓,讓兩人貼得更緊。
什么段少爺,還有那陳文藝兵,孟小北心想。這么多年,除了他,誰能在少棠身上做這種事?誰干得動他小爹?誰能讓賀少棠這種人,像現(xiàn)在這樣,臉上冒出汗,發(fā)出低啞喉音,眼神逐漸凌亂。少棠粗聲命令他快點兒,寶貝兒給咱操個最猛的,老子想射。
……
兩人凌晨回到同居的家,當天還打算一起去看足球決賽和閉幕式。
天蒙蒙泛白,還沒大亮,小胡同前后都沒有人。少棠走路小腿左右打晃,小北體貼地攬住小爹,扶著走。
少棠:“不用扶,還沒老?!?/p>
孟小北:“你絕對沒老,屁股特棒?!?/p>
少棠低聲罵,聲音很寵溺:“小流氓。”
孟小北道:“本少爺是‘三槍不過崗’,今兒都給你打三槍了,你怎么還沒倒??!”
少棠大笑,愛極。
在一戶人家的門洞處,少棠回頭,猛地勒過小北,唇邊帶笑意,眼睛水汪汪的,突然吻住他家生龍活虎的小流氓。
兩人經(jīng)歷片刻的松弛和放縱,太大膽了,當街就吻了。
吻完迅速撒開手,肩并肩,一臉嚴肅平靜地回家。穿好衣服系上領(lǐng)口,外表仍與街上絕大多數(shù)普通正常人一樣,遵規(guī)守矩。
倆人當時沒有想到,也都沒看見,在胡同口另一頭,某個門洞里,一聲不響坐著孟小北的小姑,孟建菊,懷里抱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兒子。她兒子還不到三歲大。
孟小北以前最早對少棠提醒過,他小姑父家其實就住這附近。
孟家小姑抱兒子在外面游蕩一宿沒回家,眼眶疲憊紅腫。她遙遙看到胡同里那兩人嘴唇貼在一起,動情地撫摸,親吻,那是賀少棠與孟小北。
孟小姑在那瞬間陷入強烈震驚,喉嚨梗塞,腦子里一片混亂、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