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現在,非日本原裝進口的不用,我最近玩兒表,日本‘精工’的!少棠,你戴什么表???”
少棠說:“噯,段紅宇,你后門上是不是都鑲上金剛鉆了?金的最耐操?!?/p>
段紅宇總結道:“賀少棠,你還真別怪我當年沒給你機會,你現在特后悔吧?”
少棠咬著煙,電話里點頭道:“還真忒么有點兒后悔,當初我把你給日了,就憑您自帶嫁妝貼到我們賀家,我今天早就發(fā)了?!?/p>
段紅宇曖昧地低聲調戲:“噯你還真別說,我前面那玩意兒,還真鑲了幾粒金子,你想不想哪天試試?”
少棠甩上電話之前,也上糙話嘲諷道:“就您那鑲金剛鉆的屁股,你找跟金條最配你了,人ROU棒真的不般配你!滾吧!”
別說段少爺看不懂,當年玉泉路大院出來的這一批高干子弟,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已經有許多人憑借自身背景下海經商、做外貿、利用各種渠道積累財富。進部隊當兵已經不再時髦,有本事的紅貴子弟紛紛搖身一變成為官僚資本的操辦經手人,走在先貴后富道路的最前列。像賀少棠這樣仍然踏踏實實在部隊里做事、不惦記發(fā)橫財的,已經很少,他是個異類。
孟小北手腕子戴上了高級手表,干爹送的他心里高興,從床上竄下來,掛到少棠背上,從后面猛地勒住少棠脖子!他現在胳膊勁兒也挺大,是男人了,二頭肌鼓鼓的,小前臂都繃出青筋!
少棠被勒得后仰,隨即發(fā)力一掙,腰上一使力就把孟小北整個人的重量生扳過來,把人背起來。
孟小北像個四仰八叉大賴蟲子趴在少棠背上:“哎呦——”
少棠低聲道:“別瞎鬧?!?/p>
孟小北湊耳小聲說:“怎么了?以前就能鬧?!?/p>
少棠:“以前是以前。樓道里有人看見了,你放開。”
少棠把人放下來,系緊領口,正了正軍裝外套,下巴刮得很干凈。孟小北驀地小失落,低聲抱怨:“干爹,你比以前‘正二八經’了?!?/p>
少棠眼底發(fā)黑,深深看了小北一眼:“對你我才正經?!?/p>
孟小北略失望:“我跟別人有什么不一樣?”
他褲兜里還藏著為他干爹編的一副彩繩手鏈,心想,少棠再對他這么冷淡,他就不送給這廝了!暗戀中人的小心思就是這樣,一會兒特別暖,一會兒又好像被人扔冰池子里迅速就涼了,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多愁善感。
少棠說:“你跟別人有半點兒一樣?別人是我寶貝兒子么?”
別人是我的“寶”啊,還是“兒子”?少棠心想。
少棠也確實只在孟小北面前端莊正經,也不能說彼此關系生疏了,或者放不開手腳,絕不是。當情感心態(tài)上將一個人擺在極重要的位置,這就是一種看重和尊重。因此他可以對段紅宇說很糙很葷的話,毫無忌諱,他對小北從不那樣亂來。說白了段紅宇在他眼里,就跟一根器官沒多大區(qū)別,孟小北不一樣,孟小北是從小養(yǎng)大的“小棉襖”,寶貝著呢。
但凡是男人,大抵都能把心一剖兩半,一半極浪蕩下/流,另一半就是美好與純真的保留地。
北北就屬于那塊永遠都彌漫著醇厚泥土芳香的保留地。
那天下午,少棠也以權謀私一回,將他們營尖子士兵叫出來操練,做個二十分鐘簡短的匯報表演。小兵們也興致高昂,隊長家的大侄子來參觀,小的們給露兩手啊,長臉??!
孟小北是真開眼了,看少棠帶手下的兵演練高空繩降和快速越野攀爬。少棠拉著繩索從七層樓頂上躍出,高空熟練地控制平衡,兩腿絞著繩索幾秒鐘蕩到地面;從一樓沿陽臺和管道徒手攀爬,身形像豹一樣,躍上二樓陽臺,雙手拽住三層欄桿,一條腿悠上去,又上了三樓,竟然靠兩雙手一分鐘內上了七樓……孟小北都看呆了。
富有軍人陽剛氣質、身手矯健強悍的男人,對孟小北這年齡的男孩,最具有吸引力。這才是少棠引以為傲的部隊里的生活,這也是孟小北心里引以為傲的那個人。
他們部隊大頭路過,拍了拍手:“少棠,真可以,體力真不像快三十的!”
少棠低頭摘掉手套,在干兒子面前,當場就跟領導嗆上了:“我有三十了嗎?您看我像么?!”
大頭趕忙擺手:“……沒有,絕對沒有!你跟他們十八/九的小孩能有什么區(qū)別嘛!”
樓道里沒人的地方,孟小北從背后抱住小爹:“干爹,你跟十八/九歲還是有區(qū)別的!”
少棠低聲呵斥:“別鬧,吃我豆腐啊?”
孟小北偏就鬧,仗著受寵狼性發(fā)作,伸手襲胸,捏了一把少棠左胸肌肉:“吃你的老豆腐!”
少棠眼里突然射出慍怒光芒,威脅道:“你還嫌我老了?”
孟小北吊兒郎當地笑:“你大腿粗了么,腰都比以前粗了!”
少棠低聲問:“顯胖了?”
孟小北認真評價道:“也沒有胖,胸口上好像變厚了?!?/p>
少棠拎著毛巾臉盆去水房擦身,孟小北也要跟去,少棠說你別去,都是小兵。孟小北說我為嘛不能去?少棠故意損他,“都是一群光屁股的兵,你去看什么?你就愛看這個吧?”
孟小北賴在后面,不爽地噴了一句:“我愛看哪個你知道嗎?!”
……
偏巧也在這天下午,孟小北事先沒料到的,部隊宿舍里來一女的,說要找賀少棠。
孟小北以前從來沒跟他干爹身邊女人打過交道,這是頭一回,所以不太習慣。賀少棠這一回北京,確實被人盯上,鶯鶯燕燕就全撲上來了。
孟小北正站辦公室門口等他干爹,手里舉一保溫杯,少棠剛從小賣部給他打的冰激凌,正吃著呢。
女的打扮時髦,五官相當漂亮,穿華達呢帶翻毛領子大衣,涂正紅色唇膏,一看眉眼間化妝的精致度,就像個經常上臺的演員。這人拎一袋東西,眼角斜飛,隨手一遞:“噯,你給我拿著?!?/p>
孟小北被人當站崗的勤務兵了,嘴里叼著冰激凌勺,把東西接了:“您是哪位???”
女的跟孟小北大眼瞪小眼:“你們怎么不認識我呢?我前幾天剛來過啊,我找賀少棠??!他今天不會又不在隊里吧?”
另一個小兵路過,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看熱鬧表情,點頭哈腰笑道:“呦,嫂子,又來找我們隊長?”
嫂子?
哦……孟小北心里抽了一下,耳畔都能聽見“哐當”的一聲,仿佛心被人扒拉掉地上了。他臉上極鎮(zhèn)定,勺還叼在嘴邊,歪頭不動聲色瞅著。
女的問:“賀少棠在嗎?”
“呃……”小兵臉不變色心不跳:“好像不在啊,我剛才看見隊長開車出去啦!”
孟小北毫不體恤地拿勺一指:“他就在樓道那頭的水房里?!?/p>
女的拔腳就去。
孟小北怔然看著對方,突然說:“噯,你別過去,都是一群光屁股的男的,你愛看那個???”
女的頓時變臉,不高興了:“噯你這個小兵怎么說話吶?噯你這人……”
倆人在樓道里幾乎犟起嘴來。
旁邊有人慢慢圍上來看,呦這今天怎么了,頭兒的辦公室門外有倆貨掐起來了?
剛才路過的那個小兵,在對面跟孟小北使勁打眼色:大侄子你咋這不開眼呢!隊長囑咐我們編瞎話來著怎么就你說實話觸他霉頭呢!我嘲她一句“嫂子”她可不是我們真嫂子??!
孟小北心里突然就冷颼颼的,茫然,極其的失望。
少棠的很多事情,他其實都不知道。
倘若對方不坦白,他連個屁都不知道,像個小傻子剃頭挑子一頭熱。
他一手伸進兜里,攥著那副手鏈。他昨天盤腿坐床上編了一下午的,自個兒總之織不出毛巾圍脖,就編手鏈送干爹。一道道一股股絲線彩繩,方寸間纏繞的是心意。
孟小北咬著嘴角,別過臉望著窗外,小男人也是有自尊的,編手鏈是送心愛的人,如果沒意思了,就再也不送對方。
孟小北這天其實是誤會了,接下來的事更出乎他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