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一旁綠意叢林突然毫無征兆開了一簇簇雪白小花,往后一看,身后山階兩邊也已開滿了,好像鋪路似的一路從山腳開到側(cè)峰。
那蔓延的方向正是紅塵苑。
這場景太過怪異,三人面面相覷,忙不迭沿著山階跑回紅塵苑。
宮梧桐已經(jīng)躺在池塘旁的美人榻上研究一天玉簡了,聽到匆匆的腳步聲,頭也不攔地賴嘰嘰道:“回來了?!?/p>
三人氣喘吁吁跑回他身邊:“師師尊!”
師尊將玉簡上的心法謄抄了一份,漫不經(jīng)心地掀了一頁:“今日為師教你們一句,無論遇何事都要心靜安定——哪怕上課看春宮圖被長老抓起來當(dāng)著全齋人罵也要淡定自若,這樣修行才不易生心魔?!?/p>
徒弟們:“……”
三人無言以對,心想大概只有師尊看春宮圖被發(fā)現(xiàn)還能保持淡定了。
不過話粗理不粗,徒兒們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了呼吸,保持淡定。
越既望:“就是外面看了一堆小花,看著有些古怪?!?/p>
宮梧桐拿朱砂筆圈了幾個字,那寒冰靈種融于丹田需要一個繁瑣的陣法,他幼時剛好閑著沒事研究過,正好能拿來用,省得特意學(xué)了。
“哦。”宮梧桐隨口道,“什么小花兒?”
他這么淡定,更加襯托著三個徒兒沒見過世面,羞恥得臉都紅了。
明修詣別扭地說:“也沒什么,就普通的小白花兒,一簇一簇的,跟雪似的?!?/p>
宮梧桐掀書的手指倏地一頓,有些詫異抬頭。
“雪似的花兒?”
三人點頭。
恰在此時,明燈化為人形,恭敬頷首:“小圣尊,圣尊回來了。”
宮梧桐一愣,手指緩緩卸了力道,一遝紙緩慢從他手中掉落,嘩啦啦撒了一地。
“我爹回來了?”宮梧桐看起來像是沒睡醒似的,迷迷瞪瞪道,“他不是要閉關(guān)嗎?”
“圣尊應(yīng)該是知曉了您昨日發(fā)病的事?!?/p>
宮梧桐呆呆的“哦”了一聲,整個人好似神游太虛,循著本能將身上一頁紙拿起來繼續(xù)看,卻根本看不進(jìn)去一個字。
明修詣不明所以,蹲下來將地上的紙收起來,整理好正要遞給師尊。
宮梧桐卻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似的,猛地從美人榻上摔下來,愕然道:“什么?!小白花?!”
“……”明修詣將他扶起,奇怪道,“是?!?/p>
“啊啊?。 睂m梧桐突然像是被火燒了尾巴似的,將身上那花里胡哨的紫袍脫下來胡亂一扔,噔噔噔往內(nèi)室跑,邊跑嘴里還在焦急道,“他怎么會回來,為什么會回來,回來干嘛啊?!”
只剩下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覷,臉上全是驚愕。
明燈幾乎幸災(zāi)樂禍地站在一旁看宮梧桐手忙腳亂。
宮梧桐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崩潰地在室內(nèi)喊。
“明燈!我的佛珠呢?!前幾日還在的,被我放哪里去了?!”
“給我打開禪室!把香點上!還有佛經(jīng),嗚……”
“再去叫秋卻蟬!讓他把玄齋那塊石頭給我毀了——”
整個紅塵苑被宮梧桐自己攪和得雞飛狗跳。
一炷香后,宮梧桐房間旁一直緊閉的禪室飄來一股檀香,一枝滴著水珠的曇花插在玉瓶中。
宮梧桐那花里胡哨的紫袍不知被收到了哪里,里衣是平日里穿慣了的白色僧袍,換了身袖口只繡一枝梨花的雪白外袍,披散著的長發(fā)隨著裾擺四散而開。
他端端正正屈膝跪在蒲團(tuán)上,消瘦的手腕間纏著一串青玉佛珠,被他指腹輕掰一粒,發(fā)出哢噠一聲微不可聞的脆響。
小圣尊安靜參禪跪經(jīng),眉目間全是悲天憫人的禪意。
——好似下一瞬就能超度怨靈,得道成佛。
越既望三人早已目瞪口呆。
他們從沒見過他家?guī)熥疬@么正經(jīng)過,好像那句“圣尊回來了”像是一個妖魔鬼怪,直接奪舍了他們那肆意張狂的師尊。
明燈在一旁差點沒忍住笑,瞧見宮梧桐忘記拿掉的孔雀翎耳飾,壞心地沒提醒他。
就在這時,山階上緩緩綻放的雪白小花終于一路開到了紅塵苑,停留在宮梧桐所在的禪室門口。
明燈忙將三個呆住的少年給哄回自己房間,大概是怕宮梧桐被圣尊訓(xùn)斥的丟人模樣被徒兒看到后師尊顏面不保。
明修詣溫順地往自己房間走,剛走沒幾步突然察覺到一股冷冽得仿佛雪山飄來的氣息徹底籠罩整個紅塵苑。
身著白衣的宮確踩著雪白的花跨進(jìn)紅塵苑。
一如當(dāng)年那撐傘踏雪而來、抬指融化千年雪山的匆匆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