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輕舟尚未開口,姚長安便替他答道︰“在天牢里虧得厲害,一時只怕也養(yǎng)不過來。昨日又犯了錯,被他那個師哥教訓了一下。”
董棟聞言沒說什么,朝紀輕舟道︰“你隨我來?!?/p>
紀輕舟略一躬身行了個禮,跟著董棟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nèi),李湛坐在案前正在翻看一份折子。
董棟將人帶的案前交代了一聲,便自覺退到了一旁。
“為什么要進宮?”男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冷意。
紀輕舟怔了一下,開口道︰“流放之地在北疆,怕受苦?!?/p>
不用問,攝政王這話自然是以太傅學生的名義問出來的。紀輕舟心中的石頭落了一半,知道攝政王既然這么問,多半是信了高粱的話,否則可就不是詢問,而是審問了。
“既然這么理直氣壯,怎么又覺得沒臉見人?”李湛又問道。
“王爺……”紀輕舟斟酌了片刻開口道︰“您今日喚奴才過來,是要替先父教訓逆子嗎?”
少年話音一落,便覺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微微低著頭不去看對方,但能感覺到對方放下了手里的折子,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隨即一股凌冽的寒意驟然靠近,下一刻少年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截繡著暗紋的玄色袍角。紀輕舟聞到那人身上清冷地木香,心口驟然一緊,腦海中不由想起了那晚在奉先閣中發(fā)生的一幕。
那晚他思緒一片混亂,事后除了身上尖銳地疼痛,便只記住了那人身上灼/熱的觸感,以及飄散在鼻息間淡淡地木香味。
李湛微微垂首,望著眼前比自己矮了小半個頭的少年。
便見少年垂在身側(cè)的修長手指,下意識攥成了拳頭,蒼白的面上血色幾乎褪盡了,看上去單薄地像是隨時會倒地一般。
“你……”李湛開口,聲音不辯喜怒,半晌后才開口問道︰“昨日躲到奉先閣去,就為了避著本王?”
“王爺恕罪。”紀輕舟深吸了口氣,后退兩步撩起衣袍朝李湛跪了下去。
他這一下跪,猝不及防牽動了身上最隱秘的那處傷口,不禁壓著聲音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身上有傷?”李湛問道。
“王爺,姚總管說他昨日私自換了值,受了責罰。”董棟替他解釋道。
李湛盯著少年看了片刻,開口道︰“起來吧?!?/p>
紀輕舟聞言強撐著身體起身,盡量不讓對方看出他傷在何處。
“你兄長已經(jīng)平安到了流放之地,托本王給你報平安?!崩钫渴諗苛饲榫w,語氣淡淡的道。
見少年神色微動,他輕輕嘆了口氣,又道︰“下去吧,今后你……好自為之。”
紀輕舟聞言心中那塊石頭才總算是落了地,知道這一關(guān)暫時算是過去了。
但他身上的傷和昨天出現(xiàn)在奉先閣一事終究是過于巧合,攝政王未必沒有懷疑過他。要想徹底打消對方的疑慮,只怕這遠遠還不夠。
但紀輕舟眼下也想不出別的法子。
好在紀太傅的舊情還能拿來賣賣面子,否則攝政王對他絕對不會這么客氣。
他只希望接下來不要再出什么變故,最好這件事情就這么翻篇。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事情的發(fā)展,根本不是紀輕舟能控制得了的。
京城某處宅子里。
一個蓄著須的中年男人手里拈著一串佛珠。
在他不遠處,一個穿著武服的男人垂手立著。
“咱們這位攝政王竟然如此沉得住氣,竟能忍住什么都不做?”中年男人冷笑道。
“他此前從來不插手宮里的事情,在宮里連個心腹都沒有,他能查到的也只有當值的小太監(jiān)罷了,再往下查定會走漏風聲,到時候事情傳出去,堂堂攝政王在奉先閣中與內(nèi)侍廝混,言官們的折子能把御書房淹了?!蹦谴┲浞哪腥说馈?/p>
中年男人笑道︰“他既然打算將事情捂下去,咱們便替他走漏走漏風聲?!?/p>
“是。”另一人朝他拱了拱手,而后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