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又快速跑起來。
他跑那么快,似乎一點都不怕路有多滑??粗懖磁紶栃Φ妹髅牡膫饶樅妥旖?,冬旭想到了她媽,她媽嘴角總是向下耷著,每天都會說今天花了多少,明天要怎么少花,叫她盡量別惹事,惹事了要花錢找關系,麻煩不說,家里也幫不上什么忙。
她從小的教育就是要聽話、得習慣忍耐。
所以她有時挺羨慕陸泊的,他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家把他慣養(yǎng)得無憂無慮、沒心沒肺。
閉著眼,冬旭用雙臂漸漸勒緊著他的脖子。
陸泊被緊得不斷咳嗽,拍著她的手。
“干嘛?”
“脖子脖子。”
“要死了要死了。”
他歪著頭,假死般吐出舌頭。“呃,我死了。冬旭殺的?!?
既不想讓關系破裂,又怕陸泊性欲上頭又對她下手。
后來兩人稍稍一點肢體接觸,冬旭便猛地避開,再也不像過去那樣大方接受了。一來二去的,陸泊自然看在眼里。隱隱的,便有雷埋在兩人之間。
引爆的線,是陸泊看見冬旭笑著跟人扳手腕。
跟男的。
那天第三節(jié)課課間所有人都記得。
他們看到陸泊把冬旭堵在最后一排的墻角,兩人都低頭不說話。但冬旭一跨出腳,他就用身體堵著她。堵了十幾回,兩人的臉色都越來越差。
最后是冬旭先開的口。
“你能不能走開!”她沒忍住吼他。
大家都看愣了,作業(yè)都不寫了。還從沒有人敢吼陸泊過,都知道他是什么脾氣什么角色。大家全為冬旭提心吊膽,繃緊神經看陸泊的右手用力捏著椅背,手背青筋鼓出,已經怒到了極點。
陸泊咬牙切齒,發(fā)出最兇的語氣。
“走就走!”
“誰他媽理你誰是狗?!?
大家又愣了:就這?
*
這一周,兩人就這樣冰到零點以下。
周五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這幾天雪下大了,足球門披上一層薄雪,冷雪令人清醒。
偌大的紅色操場,往下俯瞰,兩個身影并肩坐在操場看臺,倒數(shù)第五排。
冬旭:“《西游記》的火焰山是今天的?”
程錦:“吐魯番盆地?!?
冬旭:“電子計算機在哪一年發(fā)明的?”
程錦:“1946年?!?
冬旭:“那眉毛的生長周期是多久?”
程錦:“兩個月?!?
冬旭:“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程錦:“小知識,剛好書里看到就記住了?!?
冬旭瞧了一眼他,耷著雙肩:“如果能給人打分,你就是滿分,我可能就剛好及格。”
身邊這個人,有時總能讓她覺得自己黯淡無光。
程錦拍了拍她的頭頂:“別這么限制,愛給你打分數(shù)的人已經很多了,不必再給自己打了?!?
他又說:“像我就不會炒菜,但你做得很好吃,你唱歌也好聽。你有很多地方都是滿分,我是零分。”
冬旭望著他,記起自己第一次坐地鐵、第一次坐火車,都是他教她怎么買票、怎么刷卡、怎么看站,還有第一次怎么在麥當勞點餐。她覺得自己能遇到程錦真是大福氣,怕生、露怯、自慚的時候會有一個人耐心地護著她跨過盲區(qū)。
程錦:“最近跟陸泊吵架了?”
冬旭把頭一低:“誰理他?!?
聽說最近他又打架了,還打得挺狠。
“快期末考試了,我?guī)湍惆?。?
“好啊。”
“如果進了班級前二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側過臉向她看來。
有點近,他呼出的冬霧化在空中。冬旭看著看著,一時看不見別的了,只能看見他又粉又薄的唇。顏色粉得剛好,不膩不淡,很好看,水水潤潤的,看上去很軟,仿佛含住后就能化了。
這樣清澈美好的男孩子,他會怎么親吻呢?冬旭突然想。
以后,他會跟什么樣的女孩親吻呢?
溫柔的?還是性感的?
要是她也能...
冬旭一下慌了,趕緊甩走腦子里亂七八糟的。
程錦微微歪了頭看向她,眼里似乎水波盈盈。他笑了一下,很輕、很柔,他的笑讓她感覺操場不再浮躁喧鬧,好靜好靜。
“秘密?!彼f。
*
看臺最后一排,原本躺著用帽子蓋臉的陸泊慢慢坐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