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紹鈞從御書房里走出來后,揮手將候在暗處的王府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袁奇召到近前。
“尋個事由,讓秋明良和衛(wèi)淵脫不開身。”
袁奇愕然,第一回在聽聞主子的命令后呆愣住,還未來得及再問上一句,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已經(jīng)下了殿前的漢白玉階梯大步走遠,雖然步履沉穩(wěn),卻隱隱透出一股急切。
袁奇無法,硬著頭皮去完成主子的吩咐,一邊暗自嘀咕主子成了攝政王后,命令愈發(fā)古怪了。
另一邊,慎行也在為主子的吩咐暗暗叫苦,收到盯梢著姜紹鈞行蹤的人手送回的消息,他立即馬不停蹄地送到了楊巍的案前。
寫了幾個小字的紙條被卷成一個小卷放在竹簡里,修長的手指將它展開,其上的內(nèi)容十分簡潔。
王出宮,直出城。
他立馬起身,肅著面容讓慎行備馬,翻身就上了馬背往京郊的那處莊子趕。
一路上他壓著心焦風馳電掣地疾馳,視野盡頭那座寧靜簡樸的莊子在他眼中逐漸放大,莊子前豎立著的一隊盔甲嚴整的金吾衛(wèi)人馬讓他心中一凜。
“殿下!”來不及從馬背上下來,楊巍沉了嗓音,喝了一聲。
對面是在他的威逼中汗如雨下的莊子管事,姜紹鈞聽聞身后聲響,冷然回頭。
馬上之人一身素凈青衫,身形筆挺,面容俊美端肅。馬蹄行至近前,他不等馬匹停穩(wěn),急匆匆踩著馬鐙下馬。落地之后,無論是在金鑾殿還是在御書房都束得一絲不茍的發(fā)冠有些歪斜,直直走到他面前。
“楊大人不進宮教授陛下學業(yè),反而策馬來此,是為何意?”姜紹鈞隱含威壓的冷銳目光定在他面上,如雪山巔峰積年不化的冰層,下顎繃緊。
楊巍默默平息了一下一路顛簸疾馳的紊亂氣息,語氣是公事公辦的嚴肅,“殿下,下官有一朝政要事需和您商議。”
姜紹鈞盯了他因為策馬疾馳而緩緩浸出細汗的額頭看了片刻,才淡淡轉(zhuǎn)眸,“孤待會再與楊大人商討政事,”他重又看向王管事,目色冰寒,“此刻,孤要先執(zhí)行陛下口諭,接王妃進宮覲見陛下。”
圍著莊門與莊子侍衛(wèi)對峙的金吾衛(wèi)聞聲齊齊上前一步,各個面無表情,甲衣摩擦出聲響陣陣,氣勢如虹。
“殿下,徽州遇連綿大雨,長江水位暴漲,彭縣的堤壩最為薄弱,需您拿主意是加固還是泄洪田野?”
楊巍仿佛沒看見這些腰間利劍即將出鞘的金吾衛(wèi),只身一人踏步向前,攔在莊子門前,自顧道出幾件朝事。
“楊大人,孤如今要先處理了孤的家事,再思國事,還請楊大人讓步?!苯B鈞抬眼望向孤身一人勢單力薄地攔在莊門前的楊巍,冷聲道,“難道楊大人不光要在政事上嘔心瀝血,還有心分出余力插手皇室私事嗎?”
這已是十分嚴厲的指責了,楊巍卻不避不讓,朝他揖禮一道,聲線平直,堅定又沉穩(wěn),“若釀成洪澇,災(zāi)害不可小覷,還請殿下盡快定奪!”
姜紹鈞的鳳眼中色澤逐漸深沉,匯成一片濃郁的墨黑色,“楊巍,孤如今要請王妃進宮面圣,此乃圣意,你這般做派,是要違抗圣意嗎?”
楊巍身形巋然不動,眉眼肅穆沉凝,如一座巍峨肅重的山石,靜靜肅立,壁立千仞,只為守護從灰石峭壁間探出的一朵嬌柔嫩蕊。
他這螳臂當車還不退不讓的態(tài)度,顯然不是真有緊急政事專程來尋他,必是……姜紹鈞想不透她竟還和楊巍有牽扯,鼻息陡然沉重,肺腑間盈滿的鼓脹情緒幾欲爆裂而出,“你身為帝師,不思維護陛下威望,竟要置陛下口諭不顧,如何擔得起教誨陛下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