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紹鈞步履沉穩(wěn),走得不快不慢,但他人高腿長,很快便把青黛落在了身后。他也未有等她的意思,兩人全程一語未言,壓根不像一對即將成婚的未婚夫妻。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慈寧宮中,太后是一位面容慈和的老婦人,一身朱褐色的家常褙子,看起來親近隨和,沒有半分架子。見到了青黛十分高興,拉著她的手絮絮夸獎,眉目間滿是對小兒子即將娶親的歡喜。
姜紹鈞在一旁不為所動,喝完了一盞茶,便起身同太后告退了。
太后歉然地看了一眼青黛,悄聲朝她低語,“紹兒便是這般冷清的性子,你且熱乎些多捂捂,他便暖了?!?
她含羞帶怯地看了一眼他離去的方向,紅著臉?gòu)尚叩卮瓜铝祟^。
僻靜的楊府內(nèi),前院里的陳設(shè)依舊簡單素凈,楊巍端坐在桌案前,盯著剛從京外傳來的信件,上面僅有簡單的四個字:未曾尋到。
他閉了閉眸子,卻無法掩飾面上顯而易見的失落。
七夕那日宴飲的宿醉過去后,他便得知了定王和俞叁姑娘的婚事。記憶中湖岸邊的少女的容顏在酒意的熏蒸下如被覆上了一層濃霧,他有些自嘲地一笑,笑自己如何能憑醉眼朦朧的驚鴻一瞥便認(rèn)錯了她。
她一個青樓出身、靠賣身錢接濟父兄的瘦馬,怎么可能是俞相府中的姑娘。他著實醉得不輕,杜康此物,果真誤事。
他放下手中的信件,再次對謹(jǐn)言吩咐,“繼續(xù)往南找,重點放在秦樓楚館,富商官吏養(yǎng)在私宅中的外室也莫要放過。”
他至今都未曾想明白她為何要離他遠(yuǎn)去,是尋到了更好的高枝為獲罪的父兄提供更多銀錢?而且及至她不見蹤影,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對她的了解是如此稀少,甚至連她的本名、她父兄的流放之地都不甚清楚。
楊巍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再放下手時,眸中痛苦的神色已被掩蓋,一如往常那般威嚴(yán)肅穆。
無獨有偶,這場七夕宴影響的不只楊巍一人。
本應(yīng)在魯北的秋明良身處杭州府的私宅中,手上捏著通過錦衣衛(wèi)的特殊通信渠道日夜兼程送至他手中的一封密信。
信上小字密密麻麻,用暗語寫著京中的各種動向。他的神色漫不經(jīng)心,一目十行地掃過,卻徒然定在了最后一行上。
圣上賜婚定王與俞相家叁姑娘。
他猛然翻到下一頁,這頁詳細(xì)寫著每件事的來龍去脈。
看完最后一個字,手中薄薄的兩頁信紙被他倏而捏成了一團皺巴巴的紙團。他豁地起身,大步便朝外走。
守在門外的錦衣衛(wèi)很是詫異,小心地問疾走的秋明良,“大人,您要去何處?”
秋明良轉(zhuǎn)過頭,那直面著他的錦衣衛(wèi)身軀驟然緊繃冰涼,只能僵硬著面頰,聽他陰沉沉地吐出兩個字:“回京?!?
望著門外他已翻身上馬的身影,錦衣衛(wèi)憶起他方才宛如翻滾著無數(shù)種情緒的眸子就忍不住渾身打顫,這是他跟著指揮使這么多年,見過的他最可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