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宜嫁娶、動土、移徒。
今日俞府的朱漆大門前下人神色匆匆、來來往往,正往門外的幾輛結(jié)實的青平馬車上搬著箱籠。
俞大夫人拉著少女細(xì)嫩的手,極為不舍地抹著淚,交代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卻無論如何都嫌不夠。
少女細(xì)聲安撫著,神色柔美溫婉。
已經(jīng)快要過了出發(fā)的時刻,在馬車旁立著的秋明良面上笑意淡淡,神情溫煦,絲毫不見久候的不耐與焦心。
還是俞筠看不下去了,打斷了母女二人的依依惜別。
“若是出發(fā)得遲了,錯過了宿頭便不好了。”他說道。
俞大夫人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了少女,望著她轉(zhuǎn)身登上其中一輛最大最舒適的馬車。
秋明良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臂托了她一把,抬眸回望俞府前來送行的人,似是不經(jīng)意般問俞筠,“四表弟今日不得空嗎?”
“聽聞?chuàng)P州來了位杏林圣手,四弟已前往揚州求醫(yī)了?!被卮鹚氖且炎像R車的少女,她揭開了馬車的簾子,輕聲說完,柔柔的目光和他對視了一剎,蝶羽般的睫毛又顫顫如害羞般垂下。
“如此?!鼻锩髁妓坪踔皇请S口一問,得到答案后便不甚在意地微微點了點頭。
車夫揚起馬鞭,這一隊載著俞府叁姑娘的馬車便緩緩而行,車輪麟麟滾滾,不緊不慢地駛出了杭州府。
陸川縣的驛站中所有的人今日一大清早便起來了,將整個驛站打掃收拾得干干凈凈,從正午時分驛丞便帶著眾人開始守在驛館大門外嚴(yán)陣以待。待到日頭方落下的傍晚時分,便見到了幾輛被幾十個壯漢拱衛(wèi)著的馬車隊,最中間的那輛車窗糊了透氣的窗紗,其內(nèi)的人影隨著微風(fēng)吹拂綽綽隱約。
平日里因著有個在京中尚書府做妾的姐姐而趾高氣昂的馬縣令此時堆了滿臉諂媚的笑意,正亦步亦趨地跟著一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青年。
青年一襲絳紫色錦袍,腰系玉如意扣帶,面容俊秀溫雅。那稍顯鮮亮的衣袍色彩非但沒有將他描得輕浮,反而平添了幾分神秘莫測,引著人去窺探他溫潤笑臉之下的實意,挺拔出眾的身姿與氣質(zhì)讓他在這一隊人馬中脫穎而出。
及至驛館門口,驛丞忙忙使喚著小廝下人去安置馬匹馬車,他自己則含笑躬身迎上了那青年。
青年掃了他一眼,只是對他微微頷了頷首,便翻身下馬,來到了中間的那輛馬車前。
馬車的車簾被打起,緊接著跳下來一個俏麗的少女,穿著錦緞綢布的鵝黃色襦裙,發(fā)髻上簪著桃花紋銀簪,穿著打扮比這陸川縣的富商人家府上的千金還講究。
不多時,車簾再度被揭起,光是那只撩著車簾的手便讓驛丞暗暗吞了吞口水。纖白玉嫩,指尖若蔥,柔若無骨,宛若觀音像上的玉手拈花。
一只秋香色綴著東珠的繡花鞋踩到了車門邊上,驛丞終于看到了馬車內(nèi)那道千呼萬喚始出來的人影。一襲水藍(lán)色襦裙服帖地裹在少女嬌小玲瓏的身段上,削肩細(xì)腰,凹凸有致宛若天成。
一道微風(fēng)吹過少女頭上戴的帷帽,輕紗被稍稍拂起一角,露出了少女半截如天鵝般的脖頸和弧度美得勾人、玉白精致的下巴。
秋水為神玉為骨不外如是。
讀了十幾年圣賢書的驛丞如是想。
秋明良早已走到馬車門邊上,伸出一段結(jié)實的手臂,面帶笑意,那雙看似多情萬千的淺色瞳孔望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