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嬪妃直愣愣地抬頭望著她這一張宜嗔宜喜的面容,又呆呆跪在原地目送她纖細裊娜的身影遠去。
走出幾步后,馬氏回頭望了那依舊未起身的二人一眼,忍不住問她:“方才那二人說得如此惡毒過分,你為何……不重罰她們?”
青黛眼角余光又瞥了一眼另一道漆柱后那一抹不明顯的暗影,微微垂下了眼睫,唇邊的弧度盡數化為苦笑,聲線宛若那半空中煙火燃盡后消散的輕煙,飄飄渺渺,“嘴長在旁人身上,堵得了這個,堵不了那個?!?
姜紹鈞靜立在漆柱暗影后,她低眸苦笑的側臉從他眼前經過,帶起一陣她身上的桂花淡香。
賞過了意喻著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盛大煙火,還需要再回殿中席上,帝后要陳新年祝詞,更要眾人舉杯共飲。
回到了席位上,姜紹鈞覺察到身旁的少女一下子便飲了許多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將她桌案上的那壺竹葉青飲得見了底。
他暗自蹙了蹙眉,借著寬大的衣袖遮掩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
她卻恍若未覺,直到宴畢,二人起身離席,他看她只是面有微粉,神色姿態(tài)依舊如常,才松了些緊皺的眉心。
二人出了宮門上了早就候在宮外的馬車,她入了車廂后一反常態(tài)地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垂眼坐著。
姜紹鈞收回掠過她眉眼的視線,在馬車的搖晃中抿了抿淡色的唇角。
回到了王府之后,她如往常那般落后他半步朝府內去,到了書房和通往南菱院那條道路的分叉口,她臻首微垂,朝他福了福身。
他低眸看著少女那段透白如天鵝般的頸項,在她旋身往南菱院去時,一直跟在他們身后的張嬤嬤驟然低聲道了一句:“王爺,今日乃除夕?!?
就算是再如何厭惡正妻的丈夫,每月初一十五這樣的大日子即使是做個樣子也都會往正妻房中去,更遑論一年之始的元旦,便是坐擁天下美人的皇帝也會在這一夜宿于皇后宮中。
腦中忽而閃過她無奈落寞的側臉,他足下的皂靴在青石板上頓了頓,終是朝她離開的方向而去。
南菱院內等著主子歸來的丫鬟仆婦見到姜紹鈞都不約而同露出了歡欣的笑容,這是青黛在定王府度過的第一個除夕,跟著她陪嫁來的下人們自是希望定王能陪著她的。
自那夜之后,姜紹鈞再次踏進她的閨房,屋中擺設與之前并無不同,只不過床帳為了應景換成了喜慶的大紅色,浮蕩在燭光下,多了幾分旖旎。
下人伺候了他們洗漱后便悉數退下,他朝她看了一眼,她換了一身櫻粉色繡桃花瓣的綢緞寢衣坐在梳妝臺前,一頭柔順青絲盡數散下,披滿了肩頭。
她自宮宴上歸來就不曾言語半句,姜紹鈞兀然有些不適,淡著面色道了一句:“安歇罷?!?
她坐在雕著青蓮花的梳妝圓凳上,聽到他的話扭過頭來,平日里清亮漆黑的一雙眼眸中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濃霧,歪著腦袋看了他半晌,忽然朝他伸出雙手,嬌聲嬌氣地道:“阿黛沒力氣了,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