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低眸,“他是何時知道的?”
“在你十歲那年他便知道了,不過他臨走前,才告訴我?!敝x關(guān)元逆著光靜靜看著她,這個謝家大家長一直以來扮演著穩(wěn)重克制的角色,此時卻不吝惜語音的溫柔,“謝春曉,當(dāng)初在邊塞,背叛暗害我的人,都是你指示的,對嗎?”
她錯愕,下意識心虛地反駁,“我沒有。”
謝關(guān)元卻沒有怪罪的意思,他垂眼看向腰間的佩劍,冷峻俊美的面龐在逆光的倒影下,有種不真實的溫柔,她從沒看見他露出這種神色。
“我都知道。”謝關(guān)元的嗓音略微低沉,像是淺笑又像輕嘆:“我一意執(zhí)劍護(hù)你,而你卻折斷了我的劍,謝春曉,你如今不需要我……不需要我的庇佑了是嗎?”
春曉握緊韁繩,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眼睫顫動,“怎會,只要二叔叔一日將我當(dāng)做親人,我便永遠(yuǎn)想要依靠您。二叔叔不要誤會我。”
風(fēng)從城門間刮過,夕陽的光在謝關(guān)元的身后鋪滿,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他沉默了下來,眼底有微光明明滅滅,最后他像是想說什么,“謝春曉……”卻只是念了她的名字就默了下去。
他的身影依舊堅毅,像是不可跨越的高山,像是一柄利劍,而此時靜靜凝視著她的目光,卻讓她有種蒼山遲暮,劍芒生銹,一無所用的悲涼感。
最后他提起韁繩,駿馬長嘶一聲,他忽然道:“謝軟軟,我要走了。那年在西城門我同你說的話,你都可還記得?”
“記得。”那年她來西城門攔他卻沒有攔住,那番話她還沒有忘記,“你說我不太聰明?!?
謝關(guān)元笑了笑,輕念:“軟軟啊……”
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威風(fēng)赫赫的將軍縱馬奔向軍列前頭,踏著夕陽的盛光,留下長長的陰影,漸漸消失在行進(jìn)的隊伍中。
明明是在一片光明中奔赴,卻像是歸于黑暗。
春曉眨眨眼睛,麥芽糖一樣的日光像是纏著世間融化了,有什么聲音輕輕的嗡嗡地在響起,萬般終歸于安靜。那個男人像是一條河流,不容拒絕又安靜地淌過她這塊巖石,留下盤旋的漩渦,而最終只能往遠(yuǎn)處流去。
她知道,她此時若是喊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回頭,逆流而上,但她沒有。她覺得沒有必要。
軟軟是謝岑丘給她起的小字,平時只有他會喊她,謝關(guān)元只會連名帶姓叫她謝春曉。只有在床上,在謝關(guān)元為她解滿樓香的藥性,與她在床上廝磨纏綿,情難抑制時,他會輕聲念她的名字,喊她軟軟,一遍遍地叫她,溫柔得仿佛要將她融化了含在口里,都不像謝關(guān)元了……
他其實,也十分喜歡這個小字。
謝關(guān)元將自己的感情克制得很好,人說淺喜似蒼狗,深愛如長風(fēng),春曉仿佛能從風(fēng)中感受到他的目光。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將她看得如他的國家同等重要。
她被夕陽曬得有些發(fā)暈,便拍馬回去了。
……
而陸拂,今天確實是做了虧心事,他一早去挑釁了朱雀巷那個教書匠。
趾高氣昂地去,然后灰溜溜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