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啟十年叁月廿二的朝堂,被永遠載入大梁史冊。此后無論千百年過去,后代人無不為這一天那位忍辱帝王的功績贊嘆。
在這一天,整個大梁朝堂在那高座在十九階上,著黑衣龍袍少年腳下跪服。
在他們還在為大梁叁畝七分地爭執(zhí)不休,為批斗首輔與太后專權(quán)聲嘶力竭,為大梁災(zāi)情焦頭爛額之時,那遠赴肅國自甘為質(zhì)子的天子,已默默拿下了那片土地,將其歸入了大梁的版圖。
傳聞中在七年前雙腿俱廢被俘的謝家二公子,謝旋周一身戎裝站在群臣前,將肅國皇帝降書抖落,而那六年前以身殉國的謝叁公子,擒著一柄玉骨折扇,垂眸站在他身旁,唇角含笑。
“肅國,在大夭朝早期便是我們的土地,在國內(nèi)動亂后幾名叛將趁亂割據(jù),將那數(shù)十座城池分裂,而如今由大梁收復(fù)失地,四海今日重回一統(tǒng)。傳朕旨意,除大奸大惡者,大赦天下,取消宵禁叁月,以賀國喜?!?
金鑾殿白玉階上的少年帝王嗓音低沉緩慢,隔著十二道垂冕看不清那面龐的神色,只能聽見隨著男聲,有指尖不緊不慢敲著龍椅扶手發(fā)出的篤篤聲,“天下今朝于朕手中歸一,還有諸多事宜要勞煩諸位愛卿,今特封謝關(guān)元為鎮(zhèn)北大元帥,為朕鎮(zhèn)守肅國土地,威懾殘黨,此后沒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回京?!?
臺下眾臣小心翼翼用余光掃著那垂首跪拜的謝二郎,心內(nèi)震撼久久不能平息,且不提陛下竟然竟然不聲不響將肅國拿下了,他們一面猜測著謝關(guān)元在此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又不由感慨,雖則此生不能回京,但固守一方曾經(jīng)國土,也算是一人之下榮光無限了。
有數(shù)位朝臣手捧笏板,眼角卻忍不住朝位于群臣之首的首輔位置掃去,司首輔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心情,倒是在十九階上,位于陛下下首的太后神色復(fù)雜,目光不斷從兩位謝家公子身上掠過。
他們驚覺,太后與這兩位謝公子,原都是一家人,她也姓謝啊。
要知道,在如今的大梁,若說狠辣奸惡的首輔是第一奸臣,那么太后娘娘便是為虎作倀,驕奢淫逸的妖后,首輔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累累罪行罄竹難書,堪稱前無來者的佞臣,而那太后則是開國來第一位以女子身攝政的人,目光短淺,被奸臣蠱惑,亂點江山,如今大梁滿面瘡痍有一半歸罪于天災(zāi),而另一半則要完全歸責于奸臣妖后的人禍。
有幾位老臣,當場老淚縱橫,陛下雄才偉略,定能破開大梁陰瘴,重現(xiàn)盛世長安。
“至于謝岑丘,愛卿于我收復(fù)肅地功不可沒,不知想要哪些封賞?不如,陪同你二哥,一同為我大梁鎮(zhèn)守北地,如何?”
帝王撐著頭,珠玉冠冕泠泠碰撞,又道:“朕嘗聞海外另有一番廣袤土地,若是愛卿仍有游志,亦可請命,朕封你為拓洋使,便去尋防海外人地,揚我大梁國威,拓我版圖,如何?”
堂下玉扇男子玉立在大梁權(quán)勢云集的首位,卻毫無波動,面色淡然,形態(tài)風(fēng)流的睡鳳眼微闔,薄紅的唇角如覆了一層水色,微微噙笑。
春曉死死捏著衣袖,目光落在謝岑丘臉上,他為何沒有死?是從一開始就在與謝關(guān)元一同設(shè)局騙她嗎?為了匡扶正統(tǒng),所以詐死潛伏去肅國?
可是謝岑丘從始至終沒有抬眸,他落落跪在堂下,“臣拓洋使謝岑丘,接旨?!?
兩位功臣完成封賞后,皇帝又隨口嘉獎了幾個將士,最后喜怒不辨地開口:“昔日,朕年幼懵懂,無法打理政事決斷國務(wù),如今朕年歲已長,便不再勞首輔與母后為朕操勞。此后一概事務(wù)奏折,不得越朕請報,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其人削職全族流亡?!?
朝堂瞬間陷入寂靜,落針可聞,這番話指向明確。
那立于首位,神色恭敬的司首輔不動聲色,而他身后的勢力,卻必定會重新站隊,整個大梁朝堂都將重新洗牌,這位以戰(zhàn)復(fù)國的帝王,勢必要建立集權(quán)統(tǒng)治。
大梁將要迎來嶄新的面貌,這群奸佞也定會走向滅亡。
早朝畢后,堂上身著黑色龍袍的帝王拂袖離去。
堂下微微混亂一會,群臣井然離開。
春曉扶著椅子扶手,幾乎一時站不起來,終于站了起來,她的目光落在被群臣包圍,正在離去的兩位謝家男人身上,目光漸深,喉中微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