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就是在這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暴雨夜。
破舊荒涼的古寺連名字都看不清了,一場大雨中,隨行的侍衛(wèi)宮人們手腳飛快地扎好了營帳,布置好了營房,將嬌貴的陛下送進去休憩。春曉總覺得那地勢選的不好,雨大了可能要灌水進去,所以要池月她們將帳篷扎在遠(yuǎn)離他的一叢松樹林中。
半夜忽然聽聞一陣激烈的鑼鼓聲,一瞬間便好似有火光通明,刺耳的慌亂的尖聲響起,春曉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醒來不見池月,也不見在床腳的小陸拂。
外頭只聽見有人在喊“有刺客,保護陛下!”“整座山都被圍住了!”“救命救命?。 薄梆埫?!”
更多是刀兵相接,瀕臨死亡的慘叫像是黑夜催命的厲鬼,春曉沖出營帳,發(fā)現(xiàn)許多守衛(wèi)在她營帳周圍守著,艱難地抵抗著無數(shù)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黑衣人。
春曉急忙去尋找池月,池月絕不會離開她的身邊,“池月!”
喊完了池月,春曉猛地想起來陸拂,男主決不能有事!
“陸拂!陸拂!”春曉倉皇地站在營帳外,暴雨不斷泄落到這片土地,她抹了一把臉,不敢走出這群侍衛(wèi)的守衛(wèi)圈,可是這圈子在逐漸縮小,她咬牙又喊了幾聲,“阿拂!阿拂!”
這群御林軍完全不是那群刺客的對手,春曉撿起一把劍,加入了戰(zhàn)局,謝岑丘教導(dǎo)的劍術(shù)第一次被她用于實戰(zhàn),懈怠了幾年的身子初時有些不順,逐漸找到了感覺,一劍挑開了一只劍,便提腳朝外圍飛去。
方方離開外圍,便見那群黑衣人猛然撤退,鋪天蓋地的箭雨射向那片營地。
“阿拂!”
男主千萬不要在營地里!
箭雨停后,山腰又響起了一陣短兵相接,似乎有一只兵馬從山下趕來了。
春曉緊緊握著劍在周圍的林子里轉(zhuǎn)了一圈,仔仔細(xì)細(xì)搜查了每個灌木叢,又殺了幾個黑衣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陸拂的蹤影,最后白著臉看向被箭矢射滿的營帳。
“阿拂……”
她牙關(guān)輕顫,一步一步走了進去,千萬不要……
——
此時那箭矢被包圍的最密集的營帳內(nèi),一個矮小的孩童正蹲在一具生死不知的尸體旁,手指顫抖著摸向扎在他心口的那只利箭。
那矮小的小孩白皙的臉龐此時濺滿了泥點,他先前出去起夜,嫌棄身上身上有味道又在外面吹了半天的風(fēng),回來時營內(nèi)大亂已經(jīng)告一段落,他慌亂地要去找娘娘,可是意外發(fā)現(xiàn)了這個男人。
他的手掌慢慢握上了插在他胸前的箭矢,小小年紀(jì)的孩子此時面色一片冷漠,他知道這是他的父皇。
這箭矢扎得太淺了,他怕他死得不夠透徹。
陸拂并不覺得自己殘忍。自己身為大梁皇子,皇位繼承人之一,想要當(dāng)皇帝并不是什么羞恥的事,解決了擋在前面的父皇而已,這在現(xiàn)下是件十分順手的事。
“況且,你對她并不好?!标懛髅蛑剑猩裆胶?,最終狠狠握住箭矢,剛要用力往下刺入,就見那原本像是氣息全無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雙與他極像的眉眼安靜地看著他,這是大梁當(dāng)今皇帝,永正帝陸慈。
陸拂瞬間瞪大了眼睛。
男人靜靜看著他,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到身上的傷勢,也沒有察覺到兒子的殺意似的,忽然笑了,唇角浮著極淡極淡的笑意,輕聲道:“不要緊張?!?
陸拂依舊將手中的箭矢握得緊緊的,甚至還不自覺往下插入了一寸。
男人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微瞇的鳳眸看著他,唇角勾起的幅度更大,“陸拂,你生得與朕很像,尤其是眉眼。你的膽量不錯,有幾分朕的風(fēng)采……不要緊張?!?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抬起手將陸拂的手緊緊握住,一并握住了那刺入了他胸口的箭矢,他道:“朕的心房較常人,要生得偏一點,你要這樣做?!?
陸拂驚駭?shù)乜粗@個男人,他像是惡鬼一樣笑著,握著他小小的手,將那尖銳的箭矢毫不猶豫地在胸內(nèi)攪動,而后像是對準(zhǔn)了什么,拉著他手,狠狠刺入。
直直穿透了什么,鮮血瞬間噴涌而出,一瞬間滾燙地染紅了小陸拂半邊身子。
男人墨黑的眸子在夜色下看不清,只能看清一點黝黑泛著光,脆弱地閃動著……
陸拂下意識后退兩步,跌坐在地,忽然看到那男人喃喃:“聽,她在喊我?!?
陸拂什么也沒有聽到,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逃離這個事故現(xiàn)場,外面的瓢潑大雨可以洗去他身上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