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慈要去南巡,滿宮的妃嬪只帶了春貴妃一人,春曉不知道他那根神經(jīng)搭錯,索性將小陸拂也帶上了。
司庭沒有隨君,被留在長安打理政事,臨行前他叮囑春曉此行離皇帝遠一點,他告訴她亂黨會在此次南巡作亂,要刺殺陸慈。
春曉掐指一算,覺得亂黨能夠成功。
這四年來很少見到陸慈,最后一次見面還是太后葬禮那天,她站在一眾宮妃里,看到他穿著一身描金的黑衣在遠處的樹下靜靜站了一會,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形清瘦得很。
說到太后的死,是宮里秘而不宣的一個笑話。
慈安太后原先是先帝后宮娘家背景權勢最高的幾個妃嬪之一,但是容貌銳利性格強勢,不得先帝喜愛,后來陸慈繼位后,這個太后便展現(xiàn)出了淫蕩的本性,幾乎夜夜暗召男子入宮,慈寧宮燈火總是徹夜不歇。
直到兩年前的一個冬夜,太后死于馬上風。
據(jù)說暴斃那夜,宮人們倉皇聽到一群男人的尖叫,闖入宮中一看,屋內(nèi)橫陳著慈安太后年老色衰的身體,還有十多年健壯赤裸的男人……
宮內(nèi)一時間流言蜚語傳遍了,春曉吃了兩個月的瓜,并打定主意要好好保養(yǎng)身體,陸慈老娘那種死法也太可怕了,委婉說是馬上風爽死了,粗俗一點就是被男人日死了……要命……
皇帝這次南巡帶的人不多,除去一些御林軍、侍者和文官,宮妃只帶了春曉一個。
出宮的派頭很大,但在離開京城后,便換成了六批一模一樣的馬車,春曉只是錯了下眼,就認不出哪輛是陸慈乘坐的那輛了。
令春曉意外的時,上了郊外的官道沒多久,陸慈車上的小太監(jiān)便來傳她,讓她去馬車上侍君。
快要入秋了,這幾天氣溫逐漸變低,氣壓也有些悶沉。
春曉安撫了車廂里新奇的小陸拂,跟著小步跑的太監(jiān),來到了一家馬車前,那小太監(jiān)將簾子微微拉開,春曉低著頭踩著凳子,躬身走了進去。
馬車內(nèi)的光線不及外頭明亮,卻也有一盞明珠的燈盞,春曉抬頭見到陸慈的瞬間,愣住了。
他遠比她兩年前見到的,還要消瘦憔悴,蒼白得如同即將破碎的一尊玉瓷。
男人倚靠在寬大的車廂內(nèi),單手支頤,眉發(fā)墨黑,濃郁纖長的睫毛垂下,狹長的眼尾泄出淡淡的眸光,一身綾羅便衣襯得他像是小憩的王侯,聽到春曉上車的動靜,也沒有動彈。
春曉不知道他在沉思還是打盹,想了想,在他旁邊的軟墊座上坐下來,車內(nèi)熏著他常用的龍涎香,這香是帝王專供,但每任皇帝都會根據(jù)自己的喜好,令調(diào)香官調(diào)出不同的濃淡氣調(diào)。
春曉沒聞過先帝的,從前覺得陸慈的這款龍涎香氣味霸道,令人生厭,此刻坐在車廂內(nèi),掀開窗簾見到外頭山色濃翠,一場小雨逐漸滴落,涼風卷入車中,車廂內(nèi)的爐香混散,只覺得有些淡淡的苦味,平靜深沉,意外地好聞。
“咳咳……”
淺淺的咳嗽聲壓抑不住地響起。
春曉轉頭看去,陸慈壓著唇角猛烈地咳了出來,壓抑地低低的咳聲在車廂內(nèi)明顯極了,他的背微微躬著,春曉將簾子放了下來,他才逐漸平息下來。
“陛下的身體,如今竟這般虛弱?!贝簳詳Q了擰眉。
陸慈終于掀起眼簾,淡淡瞧了她一眼,輕嗤:“拜爾所賜?!?
春曉指尖輕輕掐入身下軟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知道她曾在飯食里下藥了?
“陛下,何出此言?”她試探道。
陸慈沒有回她。
馬車嗒嗒前行,如今已經(jīng)離開了長安城,行走在山間的官道,他抬手掀開了簾子,涼風灌入,外頭的景色在細雨中朦朧。
此刻應該是個一處山巒的半山腰,可以看到遠處和山腳下的景象,蔥郁的山色自然中,錯落的灰墨幾處民居遙遙可見。
“你看,那里有間小屋子?!彼鋈婚_口道,嗓音帶著嘶嘶的啞意,“屋后有一棵柿子樹的那一間??吹搅藛??”
春曉看去了,現(xiàn)在還不到柿子成熟的季節(jié),沒有顯眼的橙色提示,她沒辦法看到陸驪龍指的是那一處,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便隨口道:“看到了,好大的一棵柿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