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劍光平去后,淡然收劍,垂眸看向懷中的月嵐之。
小太子從她懷中下來,來到老皇帝的尸首前,怔怔望了片刻,又走向他的頭顱,蹲下身。
“父皇?!?
小太子伸手抱起那腦袋,顫顫巍巍地拼上了無頭的龍袍尸首,斬首濺出的血泊將他的鞋子與衣角染紅,又將他的雙手染透,這都是他父親的鮮血。
春曉淡淡掃了一圈殿內(nèi)茍延殘喘的老道們,隨意揮了揮劍,太久沒有打架,她的劍都要銹了,本以為今天能疏松一下筋骨,沒想到這群東西,這么不耐打。
“他要吃了你?!彼溃骸八皇莻€明君,又對你有惡意,不如殺了他登基?!?
月嵐之回過頭,尚稚嫩的臉上,印著幾滴血跡,他睜大眼睛,唇瓣囁嚅。
春曉忽然遲疑:“你舍不得他?”
月嵐之迷茫的眼睛眨了眨。
她收回了劍,有些束手束腳,她以為狗皇帝要殺了他,他一定很生氣,所以毫不猶豫將敵人給殺了。這是修真界養(yǎng)成的習(xí)慣,斬草除根,叁百年來她殺生無數(shù),早已形成自然習(xí)慣了。
她忽然想起這段時間跟著月嵐之念的書,天地君親師,殺父之仇,這在人間,應(yīng)該是很深的仇恨吧?
完了。
她想,自己玩脫了。
早知道好好讀書,復(fù)習(xí)正常人的社會模式了,打打殺殺不可取啊。
她稍稍后退一步,自己回修真的線索還在小太子身上,這番結(jié)了仇,她也不能殺了月嵐之,只能躲著他,茍起來了。
月嵐之發(fā)現(xiàn)她在后退,似乎想要溜走,突然跑過來,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沒,沒有舍不得他?!?
月嵐之緊緊貼著她,他的身體還在顫抖,他對這位從不曾親近的父皇沒什么印象,從前對他唯一的記憶就是在旁人口中,聽聞他對長生之道的癡迷,以及近日來伴駕的不解。
月嵐之仰起臉,精致的臉龐上,那雙雪湖般的眸子,輕輕顫動:“孤,孤只是有點害怕?!?
他緊緊捏著她的衣角:“你不要走?!?
他不怪她。
春曉松了口氣,俯下身,抱了抱月嵐之,“不怕,沒事的?!?
她牽起月嵐之的手,他的手有些涼,她便運起靈氣一點點焐熱,“你還能走得動嗎?我抱你回去?”
月嵐之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搖搖頭。
他牽著春曉的手,一步步走向殿外。
殿內(nèi)血氣沖天,殿外燈火初上,禁衛(wèi)軍兢兢業(yè)業(yè)守在崗位。
帝寢的殿門轟然大門,濃烈的血腥氣齊齊涌出,令殿外侍衛(wèi)中人們臉色一變。
只見那暗暗的殿內(nèi),走出了一只被血浸透的小靴子,太子殿下踏出黑暗,走到殿外燈火下,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凌亂的血痕。
殿外的侍衛(wèi)們不約而同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青澀的嗓音,又冷又沉地道:“父皇,駕崩了。”
他一字一頓:“孤將是新帝。”
不過八九歲的男孩孤高立于廊下,殿外侍衛(wèi)叩首,山呼萬歲。
他們只見他一人寂寂站在高處,帝寢巍峨的天后,一輪明月緩緩升起,燈火與月色落在他烏黑的眼睫中,又冷又寡。
只有月嵐之能看見,在他的左手邊,站著一個含笑的女子。
這個不知名小山的山神,只有一個信徒,被信徒禁錮在了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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