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雙沉郁的黑眸,仿佛看穿了小少年的一切心思,傾著紙傘,俯視道:“你最好打消這個心思?!?
他像是告誡一樣,又像是箴言:“那不會是一條輕松的道路。”
霧峰峰主,一流宗門的朱白仙尊的收徒標(biāo)準(zhǔn),凡是有心沒有不知道的,許許多多資質(zhì)不佳,但是身世苦楚的男子都被收入了內(nèi)門,是以許多普通人將此視為登仙路。
魏宋抿著唇,忍著冷笑。
“你是誰?”他大膽地質(zhì)問。
他在宗門內(nèi)茍活,靠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還有偷奸耍滑的本領(lǐng),卻從來不敢冒犯那些大人物,那些人只要動動手指,自己這樣的小角色,死了也沒人知道。
魏宋從沒有這樣大膽過,可此刻他莫名的憤怒,自己也說不清的憤怒。
那青年修士微微詫異,方闊的面容顯得他有種看不出年紀(jì)的沉郁,他的聲音淡淡的:“我是她的大弟子?!?
魏宋沒聲了。
他羨慕,嫉妒!仙人的大弟子,這是多么親密的關(guān)系啊。
修士站起身,薄薄的紙傘像是玩具一樣被他握在手中,低頭凝視的視線,不知為何,魏宋從中看出一絲慈愛的意味?
青年修士繼續(xù)道:“若你是個尋??蓱z的孩子,我會引薦你??赡悴皇?,對嗎,你可憐卻不尋常。”
“我看見了野心。”他布滿劍繭的手指指向魏宋的眼睛,這是雙漂亮極了的鳳眼,貴氣靈動,“世間之大,你可去見更多的風(fēng)景,霧峰并不是個好去處,那兒沒有好風(fēng)景,也沒有好天氣,是個陰森森的埋骨地?!?
他像是嚇唬他一樣:“專門埋骨,你這樣有野心的漂亮男孩?!?
魏宋充滿惡意地咬著牙,“與你無關(guān)!”
仙人的這些弟子,他真是,每一個都討厭!
是害怕他搶走仙人的寵愛,所以特意威脅他嗎?
小少年雖貌美驚人,卻骨瘦如柴,穿著破舊的襖子,凍得小臉發(fā)白,只有唇色滴血一般艷麗。
“打消你的心思,這把傘我可以送給你?!?
青年修士又道。
魏宋眼睛一亮,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毫不猶豫:“好,我一定記得!”
他激動得臉頰泛紅,伸出手去接傘,接到一半,指尖剛剛碰到溫潤的傘柄。
青年修士卻猛地將手后撤。
單薄素淡的紙傘,被他手中忽然涌上的火焰吞沒,風(fēng)雪過去,眨眼間連灰燼都沒剩下。
魏宋傻傻愣在原地,手還僵在半空中。
青年修士收手,不贊同地看著他,說:“你在撒謊。”
魏宋:“卑鄙?。 ?
他想殺了他,等他強(qiáng)大了,一定要?dú)⒘怂?
他竟然敢毀了仙人的傘!
青年修士靜靜看著他,他立在雪中,卻風(fēng)雪不侵,而小少年卻滿身飛雪,卻倔強(qiáng)地與他對視,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半晌,修士輕嘆一聲,仰頭大笑一聲,卻像哭一樣。
他從自己身上摘下一個黑色金紋的乾坤袋,丟給小魏宋,他仿佛才發(fā)現(xiàn)那些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白雪一般,低喃道:“落雪了,又落雪了啊?!?
青年修士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魏宋在原地等了等,最后看向地上的乾坤袋,袋底繡著兩個龍飛鳳舞的虞南二字,雪水并沒有將它打濕,它落在雪地上,旁邊是魏宋摔倒的地方,尖石方才刺破他臉頰,流出的鮮血點(diǎn)點(diǎn)落在白雪上,刺目而猩紅。
魏宋撿起了乾坤袋。
又過了兩個月,冰雪開始消融的季節(jié),魏宋聽到宗門內(nèi)的一則消息。
宗門的小弟子之間,雖然物質(zhì)生活不豐富,但是關(guān)于內(nèi)門弟子的八卦消息總是層出不窮,這是他們貧瘠生活中對那個真正修真界的向往。
因為當(dāng)事人名聲不顯,所以宗門內(nèi)只傳了一天,便失去興味——霧峰那位修真界難得一見的美人朱白仙尊,座下大弟子虞南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