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峰常年飄著一股藥香。
春曉將小蘿卜頭丟上擔架,看著兩個弟子將他抬進院子里,站在門外和管事聊天,用牌子賒賬。
好說歹說,這老頭都不同意賒賬,春曉只能從私房里提出靈石付給他。
剛付完錢,就聽到撲騰一聲,小蘿卜頭從擔架上滾下來,拖著一條殘腿朝她爬過來。
他慘兮兮的小臉像是涂鴉板,小嘴緊緊抿著,梗著脖子盯著她。
春曉上前兩步,將他拎回擔架上,“你這是做什么?”
小家伙不說話,單單盯著她。
春曉無奈了,指了指他的腿,道:“你乖一點,不許亂動,好好養(yǎng)傷。我想,你入門應當是為了學藝吧?倘若腿腳廢了,日后還能學什么法術呢?”
這一次他沒再反抗,春曉目送他進去,等到他執(zhí)拗的眼睛消失在門后,才后知后覺的看向了手中開始撲扇翅膀的兩只雞。
該不會……
方才他看的,其實是這兩只雞?
啊……真是賊精的小子!這兩只靈雞多么肥美??!
也許了收留了太多無家可歸的男孩子,導致春曉這一輩子同情心習慣性旺盛,于是將兩只雞送給管事,表示給里面那個小家伙加餐,補身體。
空著手的朱白仙尊走了。
丹峰的管事拎著兩只雞,左右看看,隨手交給了一旁的小弟子,走入院子里視察工作。
他也沒多在意那個小孩,霧峰在一流宗門本就是沒什么話語權(quán)的峰頭,與丹峰地位無法比,再加上那位峰主連這個小孩的名字都不知道,顯然就是隨手撿回來的一只狗崽子。
摳搜的朱白仙尊談下來的打折套餐,水分太大,魏宋粗粗被接了骨,打量著死不了,便被丟了出去。
其實如果魏宋能付得起住院費,那就還能再續(xù)幾日,可惜他身上一個靈石都沒有,以致于前頭搬進去,排了半個時辰的隊,輪到他時,咔咔兩下接上骨頭,丟了兩個法訣,就結(jié)束了。
來收取后續(xù)治療費的弟子,見他掏不出靈石,就讓丹峰保衛(wèi)隊將他丟出去。
好在魏宋這叁年來在外門接了很多跑腿任務,對宗門幾個常用峰門還算熟悉,拖著一條腿,一瘸一拐地回到外門,鉆進了自己的小屋子。
他叁年的積蓄,大半都花在了租這個小屋子。
外門的競爭十分激烈,衣食住行皆要花費,弱小者平時還會被收取保護費,若是不交就會被追打。
除此之外,外門還有個嗜好虐童的管事,魏宋在入門那天與他打過照面,曾以為是個好人,險險從他的院子里逃出來,便再沒有相信過外門的任何一個人。
但即便生活環(huán)境如此惡劣,魏宋也從沒想過要離開。
他的屋子里桌子凳子都是他自己做的,蹩腳的手藝,從小凳子到小桌子,到木床,逐漸變得穩(wěn)重嫻熟。
他摸黑走到桌邊,在靠墻的地方摸了摸,摸出一根水燭頭,又掏出一小塊黑色的薄片,用力地摩擦,一簇小小的火苗躍然,照亮了小少年狼狽的小臉,與這間窄小潮濕的小屋。
水燭頭被魏宋插在桌子上,他垂著腫腫的眼皮,一瘸一拐地走到小木床邊上。
見怪不怪地掃過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薄被,上面撒著不知名的水漬。
薄被被他藏在了屋子外面,沒想到被那群人找到了,不但找到了,還故意丟在他的床上,澆了水,嘲笑他。
魏宋垂著眼睛,艱難地趴在土壤夯實的地面,往床底下爬。
他的眼睛垂下之后,便顯得耷拉,可憐兮兮的,可抬眼時,若不壓下眼尾那張揚的弧度,便顯得囂張又可惡,有種打不服殺不死的叛逆意味。
簡單來說,長得很欠揍。
在這個年紀,好勝心重的小孩子來看,簡直是時刻叫囂著,老子看你們都不順眼,有膽子來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