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敘滿臉漲紅,終于憋不住,挺直了腰板:“這位姑娘怎能亂扯這種話呢?小生明明與你素昧平生!你怎能這樣抹黑我?我自幼飽讀圣賢書,豈是那自甘墮落的男子?”
陳小姐好笑地看著他,挑眉:“看來你是真的都不記得了。那我重新告訴你,我是扈郡太守獨女,給你每夜的過夜費是十兩黃金,你將它們都藏在院子里那棵梨樹下,若是不信就去挖挖看。我還賞過你十幾粒金瓜子并玉佩兩枚,應是都在里面。”
周敘大吃一驚,他的傲骨彎了一寸,嘟嘟囔囔:“竟然太守府陳小姐,小生失禮了。只是……小生不覺得自己丟失了什么記憶啊。”
燕明晦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把花生米,嗑得津津有味。
陳小姐似乎也不介意他綁架了自己,在這個和綁匪相處的情況下,她鎮(zhèn)定自若,繼續(xù)說:“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疑心這種莫名其妙的病癥是妖物作祟,便打算暗中遣人去請仙家來除妖。但在不久后,那個妖物主動現(xiàn)身與我相見,我改變了主意。”
“那只妖物并無壞心,它的心性純摯,又愛看才子佳人的話本,也不知從哪見到了我與周敘,心中覺得我與這酸書生十分般配,便用了手段將我和他強行湊合在一起?!?
燕明晦樂了:“這小妖還挺別致?!?
魏宋立在桌邊,依舊扶著腰間烏木劍,頗不贊同:“這也叫沒有壞心?”
若是有哪個小妖敢給他牽紅線,魏宋一定要將它斬成十八段。
陳小姐笑意盈盈,“被妖物亂點鴛鴦譜,起初我確實不忿,但后來有了身孕,我便發(fā)現(xiàn)那妖物的好處了。”
“身孕?”周敘一臉茫然,聽天書一樣聽著沒有記憶的事,盯向陳小姐平坦的小腹。
陳小姐掃他一眼,包養(yǎng)了這書生這么久,她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什么,“孩子如今不在我腹中。那妖物十分喜歡我,它心思剔透,憐惜女子孕育苦難,怕我遭罪,于是施法將胎兒轉(zhuǎn)嫁了出去,以借腹生子?!?
燕明晦和魏宋下意識對視一眼。
陳小姐含笑看向周敘:“轉(zhuǎn)接胎兒的孕體,非胎兒血親不可。原本這福分,是要給到周公子的?!?
周公子整個人縮了起來。
陳小姐:“但是那妖物跟著我,念了書,明了理,發(fā)覺才子佳人的故事不過如此,周公子就是個蠢瓜腦子。它唯恐周公子會將我的孩子生得蠢笨,于是將那孩兒,送入了我曾是兩榜進士的父親腹中。我父親為官多年,滿腹經(jīng)綸,算是比較聰明的,它十分信服他。”
陳小姐:“后來,它又擔心孩子生出來了,周公子要來跟我搶,便說要窮書生處理掉?,F(xiàn)在看來,是將周公子的記憶都抹去了?!?
燕明晦迷糊了,他本能問:“男子怎么生產(chǎn)?太守老頭看起來被那妖物害慘了,你為何不自己生呢?”
陳小姐微微詫異:“男子為何不能生呢?”她美目微轉(zhuǎn),又笑:“況且,若是由我這未出閣的小姐來生,那孩子便是一個父不詳?shù)哪醴N,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而若是由我父親來生,局面則截然不同……我是父親獨女,在此世道,女子之身難以繼承家業(yè)。但等我‘弟弟’從父親腹中降生,屆時,這偌大家業(yè)都將是我兒的,難道不美?”
燕明晦失言……他只覺得有些發(fā)冷。
明明只是凡人女子,但那談笑間的謀算,卻令他脊背發(fā)寒。
若說一開始是那妖物影響了她,將她與書生捆綁在一起,而到后來,無論是甩掉書生,還是轉(zhuǎn)嫁胎兒,或是篤信那是男胎,這種種巧合,會不會是她利用了那妖物呢?
陳小姐淺淺含笑,羸弱的凡人皮囊下,卻仿佛藏著一只猙獰的巨怪。
魏宋垂首,撫摸著劍柄。他忽然想到初來扈郡的那天,在太守府,師尊也反問過那太守——“男人為何就不能有喜?”
師尊看出什么了嗎?師尊當時在想什么呢?或是說,難道曾經(jīng)有男人,為師尊生過孩子?
魏宋忽然擰住了眉,胸中莫名煩躁。
(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