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著勸慰,“不過……對女孩子還是要講點紳士風(fēng)度的?!?
“你說那兩個毛都沒長齊的書呆子?”
“放尊重點,人家可是你的衣食父母?!?
“我衣你大爺...”
他咬牙切齒的撲沖上來,手還沒挨著人,少年敏捷的側(cè)身一躲,他硬生生撞上墻,額頭重重磕上去。
白毛眼底潤著水汽,似困獸的獅子般怒吼,“祁夏,你他媽躲個錘子躲!”
叫祁夏的少年看熱鬧似的湊近,瞄了眼他微腫的額角,看向身側(cè)抽煙的程逍,“楊公子受重傷了,我們要不趁機給他綁了,再跟校長敲一筆大的?!?
程逍把燃燒的煙頭按在墻上熄滅,瞧著那炭黑色的小圓點。
“你確定他爸會花錢贖人?”
祁夏秒懂他話里的深意,裝模做樣摸了摸下巴。
“他爸大概會說,撕票吧,千萬別手軟....”
白毛惱羞成怒,氣的破口大罵。
“滾你丫的。”
..........
江州的夏夜,絕對稱的上人間煉獄。
周青瑤的房間沒裝空調(diào),唯有頭頂那個陳舊的吊扇“嘎吱嘎吱”的劃著圈,拼了老命絞出一陣濕黏的熱風(fēng),吹人身上就跟煽風(fēng)點火似的,一不小心汗流浹背。
做完作業(yè),時間指到10點。
她剛要起身活動下僵硬的手腳,房門被人推開,跑進個胖乎乎的小身影。
“姐姐,吃冰棍?!?
他舉著手上綠色包裝的冰棍遞給她,肥嘟嘟的肉臉掛滿欣喜的笑,“你最愛的綠色心情。”
1塊5的冰激凌,她平時都舍不得買,偶有一次嘴饞買了根啃兩口,心滿意足的模樣被小男孩深深記在心里。
從此之后,只要夏天夜晚周爸帶他出去玩耍,回來時必定會吵著周爸買來給她解饞。
綠豆雪糕豆香濃郁,糕體融進嘴里細膩柔滑,會讓人短暫忘卻夏日的燥熱,思緒放空的那幾秒,少有的寧靜怯意。
周爸進入房間時,一大一小正安靜坐在小床上,各啃各的冰棍。
這一幕溫情令他心生蕩漾,欣慰的笑言:“你這姐姐還是排面足,走哪都不忘給你帶吃的?!?
周青瑤嗦完最后一口,將木棍扔進垃圾桶里,抬頭看了周爸一眼,沒答話。
周寒生的視線落在兒子身上,“羨羨,吃完了就出去,我跟姐姐說點事?!?
“什么秘密,我也要聽。”小家伙賴著不肯走。
男人沉眸,眼睛一瞪,父親的威嚴(yán)尚在,周青羨不情愿的跳下床,挪動圓滾滾的身體,一步叁回頭的出了門。
屋里只剩下父女倆,周青瑤坐在床上,木然的看向窗外,中年男人低頭看她,短暫的沉默。
周青瑤仿佛是她媽的縮小版,身形干瘦,嬌小玲瓏,身高不足160,體重不到90斤。
她在這個家里很少笑,秀氣的眉宇間總散著一縷落寞跟憂傷。
他知道她不快樂。
6年前,他跟周青瑤的媽媽和平離婚,后者去北京打拼事業(yè),剛開始每年都會回來看她一兩次,給她買一堆花裙子,帶她去游樂場玩樂。
可過了兩年,女人便徹底消失,除了每月的撫養(yǎng)費照給,連一個關(guān)心問候的電話都沒有。
周青瑤雖嘴上不說,但看得出來,她很失落,也很傷心。
周寒生慢慢走到書桌前,抽出一張嶄新的紅色紙幣夾進書本里。
“這周的生活費。”
然后,他瞅了眼屋外,又多加了一張迭在一起,壓低聲線道:“這次多加100,買點自己愛吃的?!?
她不咸不淡的應(yīng),“謝謝?!?
“早點休息,怕熱就來主臥睡,空調(diào)房涼快,我打地鋪,床讓給你們?!?
“不用?!?
周青瑤悶聲拒絕,指了指頭頂晃悠的吊扇,“有這個足夠了?!?
周爸輕嘆,早知她不會答應(yīng),也不做過多強求,出去時帶上了房門。
——嘎吱嘎吱。
破舊的吊扇有些年月,調(diào)至最大檔也不過隔空瘙癢,起不到一絲解暑散熱的作用。
但周青瑤習(xí)慣了,她整理好書包,平躺在小床上。
涼席是竹子編制而成,降熱性卻一般,睡過的地方似被火燒云灼燙過,她翻來覆去的滾出一身熱汗。
她索性起身下床,本想穿過客廳去冰箱處找沒吃完的西瓜,可剛走到客廳中央,她倏地停住步子,認真聽著主臥里傳來的陣陣歌聲。
稚嫩的男孩拍打小手高聲歡場,混合著男女交錯的贊美聲,叁個聲音完美重迭,隔著一扇門都能想象到里頭幸福雀躍的溫暖畫面。
周青瑤收回目光,自覺把耳朵關(guān)閉,排除一切撓亂心智的聲音。
她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一瞧。
半邊冰西瓜被人挖空,余留些許色澤紅亮的汁水。
周青瑤平靜的合上冰箱門,抬頭望向窗外的那彎皎潔的新月。
月光柔美淡雅,就像媽媽溫?zé)岬拇笫郑葠鄣膿崦愕念^。
悶熱的夏夜,她耳邊倏地飄過沙啞的男聲。
“有拿刀的勇氣,就要有承受傷痛的準(zhǔn)備。”
周青瑤低頭,笑容苦澀。
她沒有勇氣。
她只有孤獨殘缺的靈魂,艱難撐起空洞的肉身。
外表看似堅固不催,實則一碰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