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波士頓下了一夜的大雪。
陳淮序和言昭為了給不負責任的組員擦屁股,兩個人昨晚熬夜把case重新做了一遍,終于在早晨時分踩著ddl把作業(yè)交到了教授的郵箱。
窗外天蒙蒙亮,確認郵件已經(jīng)發(fā)送以后,兩人關(guān)了電腦,回各自的房間倒頭就睡。
可還沒睡下兩個小時,刺耳的門鈴聲尖銳地劃破沉眠。見門內(nèi)沒人應(yīng),門外失去了耐心,更加不依不饒地按著催促,聽得人心臟狂跳。
再好脾氣的人在此時也難免有一點情緒,陳淮序面無表情地掀開被子,冷著一張臉走到門口,連貓眼都忘了看,用力地拉開了門——
伴隨著門外的極冷空氣,一捧冰涼的雪迎面撲來,濕冷的雪碎落在發(fā)絲上、臉上,侵蝕著溫熱的力度,有幾片甚至滑進了領(lǐng)口里。
“Surprise!”
雀躍甜美的女聲響起,陳淮序蹙眉拂掉臉上的雪,沒什么耐心地剛想冷聲斥人,卻在看清眼前人的時候頓住。
女孩穿著白色的羽絨服,頭上帶著一頂毛絨帽子,臉很小,眼眸清亮,眼尾弧度勾人,鼻尖因為冷而有點泛紅,正嬌俏得意地看著他,顯然是對自己的“襲擊”杰作非常滿意。
仿佛軟件里線條凌亂的畫布被一鍵清除內(nèi)容,所有郁結(jié)一掃而空。
他心里那股煩躁瞬間就消了。
可等對方也看清了陳淮序的臉,那神情瞬間從驚訝變成了慌張。
言蓁本以為開門的會是言昭,所以準備了“禮物”逗弄他一下,可沒想到卻灑錯了人。尷尬羞窘頓生,她踮起腳,手忙腳亂地去拂他發(fā)頂?shù)难?,連連道歉。
“沒事?!标惢葱蛭⑽⒌皖^,方便她的動作,目光不經(jīng)意落在她帽子兩側(cè)垂落下來的毛絨球,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像是兔子的尾巴。
好可愛。
十分鐘后,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了三個人。
“誰讓你來的?”言昭一臉沒睡醒的樣子,翹著腿,沒什么好語氣,“你一個人跑這來,媽知道嗎?”
“你這什么表情?我可是坐了快三十個小時的飛機!寧川沒有直飛,我從迪拜轉(zhuǎn)機過來的。”言蓁很是不滿,“我千里迢迢過來看你,你就這態(tài)度對我?”
“哦,所以媽不知道。”言昭并不理會她打感情牌,冷酷地掏出手機,劃開,作勢要撥電話。
“言昭!”言蓁急忙撲過去抓住他的手,“你這人怎么這樣!”
言昭將手機扔到一邊,用力掐住她兩側(cè)的臉頰肉:“不和家里報備也不和我說一聲,就這么沖動地一個人跑到美國來,萬一路上出事了怎么辦?仗著自己剛成年,翅膀硬了是吧?”
言蓁臉頰被掐住,嘴唇擠壓,沒辦法清楚說話,只能用那雙眼睛委屈地看著他討?zhàn)垺?/p>
言昭是真被妹妹的沖動弄得有點生氣,加上通宵的疲憊讓他大腦不怎么清楚,一時間手下力度沒個輕重,言蓁皮膚薄嫩,很快被他掐出紅印。
他反應(yīng)過來,松開手,“嘖”了一聲:“算了。”
“回去的機票什么時候?我送你去機場?!?/p>
“三天后,所以要抓緊時間好好玩一玩?!毖暂枰娧哉巡辉僮肪浚辉趺丛谝獾仉S意揉了揉臉頰,拿出平板興奮道,“我來之前做了好多功課,比如這里的revere beach啊,昆西市場啊,還有——”
“言蓁?!毖哉汛驍嗔怂脑?,“現(xiàn)在是冬天,沒記錯的話下周開始波士頓會有暴雪,你覺得這個天氣適合旅游?你現(xiàn)在去沙灘上,大概只會被風吹得再也不想來這個城市?!?/p>
看見她瞬間沮喪的表情,言昭認輸?shù)貒@了口氣:“博物館和學校之類的還是能逛一逛,到時候帶你去吧?!?/p>
“好!我準備好了,那我們過會就——”
“今天不行,我要睡覺?!毖哉颜酒鹕恚拔覀冏蛲韯偼ㄏ?,精神不太好。晚上再帶你出去吃飯?!?/p>
他的想法很是簡單,冬天本來就不是在這座城市旅游的最好時機,言蓁這次過來也不太湊巧,很多景點都沒辦法看到最漂亮的景色。但問題也不大,以后只要她想來,也就是一張機票的事,不差這幾天。
“哦…那就我自己…”
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明顯的失望。
一片寧靜里,坐在一邊的陳淮序突然開口:“我可以帶你去。”
兄妹倆同時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他,毫不掩飾的驚訝。
“可是你們剛通宵…”
“沒事,我昨晚還是睡了一會的?!标惢葱蜉p描淡寫地撒謊,“既然來了,趁今天沒下雪,應(yīng)該去逛一逛。”
言昭看著言蓁,猶豫一會,嘆了口氣:“那就麻煩你了?!?/p>
兩個人于是收拾了一下,出了門,走在積雪深深的小路上。
厚重的雪層松軟,踩下去發(fā)出“吱呀”的沙沙聲響。雪后的街道很靜,只有偶爾汽笛響鳴,輪胎碾碎雪碎,在柏油路上拖出淡淡的水痕。
兩人步伐深淺交替,許久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言蓁率先打破了尷尬:“你…”
“陳淮序?!彼m時開口,“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