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的親姨母曹婆子是大廚房里的一個小管事,這些東西都是翠竹從她那兒討來的。翠竹經(jīng)常會拿些小零嘴回來,給小跨院里丫鬟婆子們吃,有些粗使小丫頭和婆子都貪這個嘴,所以翠竹在小跨院甚至是留春館的下人面前,可比瑤娘受歡迎多了。
別人見她都是一臉笑,倒是瑤娘顯得黯淡許多,幾乎沒什么存在感。
翠竹見瑤娘站在門外,來到她身邊站定。
“這天也太熱了?!彼幻嬲f,一面拿著把團扇搧風(fēng)。
瑤娘道:“是啊,我剛沐浴,又出汗了。”
翠竹抹了把汗,見手上一道白印子,她當(dāng)即蜷起了手心,從袖子里掏出一條汗巾,掩飾地在臉上按了按。同時眼睛不著痕跡地在瑤娘宛如剝了殼的雞蛋也似的臉上劃了一眼,嘴里嚷著:“不行不行,我也得去洗洗了,這天實在太熱了?!?/p>
她想叫瑤娘幫自己提水,可這會兒瑤娘已經(jīng)去游廊的石臺上坐下,另一手撥著自己的長發(fā),她也只能悻悻地閉上嘴,扭身進了屋里。
瑤娘看了她背影一眼,復(fù)又將目光收了回來。
天色不知不覺就暗了下來,這種時候多少是有些蚊蟲的。瑤娘的長發(fā)也差不多晾干了,便打算回屋用晚飯。
她剛來到桌前坐下,就聽到一陣奶娃娃的啼哭聲,聲音很尖銳,她下意識就緊繃了身子。
倒不是嚇的,而是一個做娘的,天生就對孩子的哭聲特別敏感。
瑤娘意識到這是小郡主在哭,自打來到這小跨院,每晚小郡主都會鬧這么一出。她端起飯碗,打算吃完晚飯,再去打些水來擦擦身就歇下。
飯菜有些油膩,奶娘們的飯菜本就比尋常下人們的要豐富,以大葷大肉居多,因為多吃大葷才能產(chǎn)奶。可瑤娘本就心里燥得慌,飯也有些涼了,吃了總覺得心里不舒服。
她放下筷子,將桌子收拾了,端著盤碗去小廚房?;貋淼臅r候,又提了半桶溫水。小廚房里的熱水是不斷的,因為小郡主時時刻刻都能用上,燒得也多,所以下人也可以用一些。
瑤娘擦了身,將水端出去倒掉。
這期間小郡主的哭聲一直沒停,甚至越來越尖銳。尤其這會兒突然起了風(fēng),嗚嗚的風(fēng)聲襯著孩子的哭聲,在這靜謐的夜色下,顯得格外滲人。
瑤娘有些坐不住,不禁去了門邊,往小樓那邊望去。
此時小樓里早已燃起燭火,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留春館那邊也來人了,問過究竟后,才離開。
翠竹從屋里走出來,倚著門對瑤娘說:“那兩個不是很有本事么,怎么連個孩子都哄不住?!彼σ饕鞯?,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幸災(zāi)樂禍:
她口中所指的那兩個,指的是如今在小郡主身邊服侍的王奶娘和錢奶娘。翠竹和瑤娘之所以會被排擠,根本沒辦法在小郡主身邊插手,要屬這兩個先來的奶娘居功甚偉。這二人聯(lián)手擠兌翠竹和瑤娘,瑤娘倒還好,翠竹在心里可是恨死她們了。
可惜翠竹拿對方一點辦法都沒有,一來對方比她資歷深,二來兩人待小郡主十分盡心,幾乎讓人挑不出什么錯來。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人都是胡側(cè)妃的人,她根本惹不起,只能憋著一肚子氣,只有私底下會和瑤娘譏酸幾句。
這不瞧見這樣的動靜,翠竹不用想就知道,錢王兩個奶娘明日肯定會受到胡側(cè)妃的訓(xùn)斥,笑得格外的燦爛。
倒是瑤娘卻沉默非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瑤娘伸手將門闔上,往外行去。
翠竹見此,問道:“你去哪兒?”
“我去看看?!?/p>
“得了吧你,別去礙眼了,又不是沒去過,上次你是怎么被人擠兌出來的?”
翠竹這話倒不是同情瑤娘,不過是在宣泄心中一種不滿罷了,因為上一次她也去了,卻被人擠兌了出來。
暫時的她和瑤娘還處于統(tǒng)一戰(zhàn)線,這也是她為何如今待瑤娘和顏悅色的其中原因之一。
瑤娘沒有理她,徑自地往小樓走去。
“吃虧上當(dāng)還嫌不夠啊你!”身后,翠竹揚聲道。
瑤娘在想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翠竹這般不著五六,還能趾高氣揚地留在小院里當(dāng)小郡主的奶娘,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她有大功在身。
彼時小郡主也是這般哭泣,可瑤娘卻并沒有放在心上。她剛離開兒子小寶,聽到這種哭聲,總會忍不住想起小寶離了娘,是不是也會這么沒命的哭。
于是她越發(fā)傷心。小郡主哭,她也哭,哭得沒白天沒黑夜。
有人說她晦氣,她覺得十分委屈,更是傷心難過。本來小郡主身邊的奶娘就有多,如此一來不免被排斥在外面??尚】ぶ鬟@么哭卻是不正常的,她不免留了心。
觀察了幾日,她差不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自告奮勇想去解決這個問題,卻被人擋在外面,不光見不到小郡主,連那棟小樓都進不去。她心中焦急,又實在心疼小郡主這么哭下去,怎么受得了。就找上了唯一能說上話的翠竹,想通過她將這個法子告訴貼身照顧小郡主的人。
翠竹拿著她的法子,治好了小郡主的夜哭癥。
卻根本沒告訴別人這辦法是自己的,而是在她根本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設(shè)計并從中挑唆,讓本就對她十分不滿的穆嬤嬤將她退了回去。
相反,翠竹卻在小跨院里站穩(wěn)了腳跟。小郡主離不了她,她的位置越發(fā)穩(wěn)固,連胡側(cè)妃都對她頗為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