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吧,他把她放在心里已有三年了。那時候他在秋狩的獵場上看到了那個高臺上的少女,從此就遺落了一顆心。
駱城的父親雖是白身,但有一個與太后同出一族的母親。所以太后信任他,得知他主動要求進宮時,更是喜不自勝。旁人只道他是要求個富貴,甚或搏一場滔天權勢,但那些反而最易得的,他要的,那人偏偏不給。
“阿彌陀佛,”駱城抬起眼,就見那素衣麻鞋的僧人看著自己,眼中一片了然,“原來檀越也是個癡兒,紅塵之中多情癡,只不知是孽是緣。”
駱城不妨自己的心思被懷偃一眼看破,面上還要強笑:“禪師是在打機鋒罷,他人之事,竟比不得禪師師門之事重要。”
懷偃嘆息一聲:“檀越既只貧僧是方外之人,又怎會著相于聲名流言?!?/p>
他當日之所以入宮,乃是皇帝以云門宗一行僧眾的性命逼迫,出家人不殺人,自然也不忍他人因為自己喪失性命。駱城今日用云門宗的聲名來威脅他,不獨懷偃不在意,便是云門宗的上下僧人也不會在意。
但他心中并不鄙薄駱城,只因駱城困在局中,殊為可嘆。現在想來,準確抓住他顧忌之事的葉萱,未嘗不是對他了解到了十二分。
他有心再勸駱城幾句,駱城怎會聽從,此時高恭明得了信,忙忙地通報了葉萱,她已是怒氣沖沖地來了。
“駱城!”天子之怒,當下讓周圍的內侍宮女噤若寒蟬,“朕就知道是你做的好事,枉朕如此信任你,想不到你竟是個小人!”
小人,駱城凄然一笑,不過是為了你,我甘愿做個小人?!肮偌?,”他跪了下來,“微臣的心,是不是捧到您面前,您也不愿意多看一眼?!?/p>
這般哀哀之語,聽在葉萱耳中,雖未動情,也忍不住憐憫他。她本以為駱城討好自己是為了爭寵,想不到……目光落在一旁的懷偃身上,想到自己與他同病相憐,滿腔的怒火也去了幾分,疲憊地搖了搖手:“罷了,把他帶回昭陽宮,沒有朕的允許,一步也不許出宮。”
幾個內侍當即上前,拖了駱城離開,葉萱又命其他人退去,與懷偃兩兩相望,一時寂然無語。
“官家,”懷偃道,“您曾說宮中的幾位公子您都不喜歡,駱檀越對您執(zhí)念頗深,您也未被他打動過一分一毫嗎?”
葉萱勉強笑道:“傻和尚,我對你的執(zhí)念難道就少了,你不也沒被我打動過分毫?!彼局皇窍胗镁湓拋黹_解自己,此時說來,卻分外酸楚。
懷偃沉默良久,忽然道:“貧僧不打誑……我從未說過謊話,如果我說,您這句話有不對的地方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