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堅決的態(tài)度愈發(fā)刺痛了葉萱:“如果你不答應(yīng),”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知道這么說會惹怒夏懷謹,還是脫口道,“那我就把你是調(diào)整者的事上報。”
夏懷謹愣住了,他想問“你怎么知道”,忽然想起自己在邊緣港救下葉萱時的事,那時候他表現(xiàn)出的身手,絕不是一個自然人能辦到的。
“黑色三月”過后,調(diào)整者的人數(shù)大幅減少,而政府也在幾年之后關(guān)閉了基因改造項目。但通過繁衍,調(diào)整者仍然在帝國內(nèi)擁有為數(shù)不少的人口,這其中男性僅占0.4%。男人很珍貴,身為調(diào)整者的男人更是鳳毛麟角。兩個調(diào)整者誕育的后代原本該百分之百是調(diào)整者,但假如是男孩,男孩卻有八成可能是自然人。
葉萱身為科研人員,深知夏懷謹?shù)恼{(diào)整者身份會引起多大的轟動——他是絕佳的實驗體。一旦這個秘密暴露了,夏懷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重獲自由,他會作為珍稀實驗體被圈養(yǎng)起來,連死的權(quán)利都沒有。這對夏懷謹來說,是最大的軟肋。
“所以,”夏懷謹看著葉萱,終于不再用余光掃視她,“你在威脅我?”
不對,不對,自己怎么會說出這種話?但葉萱從小的時候就會如此,一緊張就開始口不擇言,她用更冰冷的聲音說:“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p>
夏懷謹久久沒有說話,他注視著葉萱,黑色眼瞳中的光芒并不鋒銳,卻讓葉萱心虛得幾乎要跌倒在地。就在葉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終于移開了視線:“那么,你請便?!彼讼聛?,顯然不準備再多說了。
男人此時的形容是極為狼狽的,剛做完身體檢查,上身赤裸著,連褲子的褲口都還沒系上,但葉萱忽然在他身上看到了絕不會動搖的凜然。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耍手段把夏懷謹弄進研究所,在他認真相詢的時候找理由蒙騙他,不表露自己的感情,為了掩蓋甚至還出言威脅他。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葉萱對夏懷謹?shù)牟蛔鹬厣?。雖然她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這樣的。
她其實早已計劃好了,第一步是讓夏懷謹獲得三等供給資源的資格,等到時機成熟,再把他的身份合法化,通過運作把他分配給自己,這樣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擁有這個男人。
是的,葉萱想,是分配、擁有,而不是追求、相愛。她并沒有覺得欺騙夏懷謹有什么不對,也沒有覺得像占有一件商品那樣占有夏懷謹有什么不對。即便是現(xiàn)在,她其實也是這樣想的,因為她接受過的二十四年的教育,就是這樣告訴她的。
但對夏懷謹來說,這一切都不對。
你和你母親,雖然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其實也差不多。是的,葉萱和她的母親看起來是完全不同的人,一個久居上位、干練凌厲,一個古板嚴肅、冷淡笨拙,但歸根結(jié)底,她們和帝國的億萬女性都是一樣的。
她對夏懷謹小心翼翼的討好,建立在雙方不平等的基礎(chǔ)上,就像是討好家里養(yǎng)的貓,喜愛著那只貓,卻不會將他當作和自己一樣的人。
夏懷謹何等聰明,他一早就看出來了,葉萱可不是會膽怯自卑的人。一個想方設(shè)法勾引他的女人,一個會主動脫了衣服和他做愛的女人,會是那種沒有勇氣表達感情的懦弱姑娘?顯然不會,而她的伏低做小,刻意欺瞞,不過是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坦白,沒有必要用成熟平等的態(tài)度坦誠面對對方,而這恰恰是夏懷謹最不能容忍的。
他其實一直在等著葉萱,那天之后,這個笨女人的意圖已經(jīng)明顯到瞎子都看得出來了,夏懷謹?shù)戎齺砗妥约禾拱?,但她始終沒有。
“葉博士,”見葉萱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夏懷謹忍不住嘆了口氣,“我不是傻子,也不希望被人當作傻子。我大概能猜到你的計劃,憑你的能力,讓我擁有全新合法的身份,進而再將我分配給你,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我沒有辦法反抗,”他看著葉萱,聲音低沉平靜,“但我希望你能夠知道,即便如此,我的內(nèi)心永遠也不會屈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