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萱回到主屋的時候,陸諍已經(jīng)睡下了。她不知道陸諍和陸夫人說了什么,只是聽下人們議論,陸夫人失魂落魄的,好像連走起路來都踉踉蹌蹌。
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嗎,如果連母親都無法勸阻陸諍,葉萱不知道還有什么能扭轉(zhuǎn)他的死志了。她坐在石階上,院子里寂然無聲,就像那一晚她在門外哭泣,陸謹(jǐn)走過來,將她拉進(jìn)懷里。如今,草木依然,人面全非。
陸諍大概沒意識到吧,他與他母親,實(shí)則是一樣執(zhí)拗的人啊。固執(zhí)地認(rèn)為如此是為了葉萱好,卻沒有想到,建立在他死亡之上的自由,又有幾人能心安理得地享用。如果他真的為了葉萱赴死,恐怕這一生,葉萱都無法快樂了。她將終生活在悔恨與愧疚中,更不可能與陸謹(jǐn)在一起。
罷了,罷了,既然已經(jīng)與那人決裂,便不要再想了。知道自己錯怪了陸謹(jǐn),但葉萱已不打算再去彌合他們兩人的關(guān)系。這樣也好,她站起來,拍了拍裙擺上的灰漬,剛準(zhǔn)備推門,手卻頓住了。
“阿萱?!辈恢^了有多久,在這凝滯的沉默中,男人終于開了口。
他瘦了,葉萱轉(zhuǎn)過身,一身青衣的男人站在月光下,她沒來由的便想到了他們在屋頂上的那一場歡愛,那時候的月光也是這樣亮啊?!熬诺?,”她笑了笑,“我是你的嫂嫂,這樣的稱呼,以后還是不要叫了?!?/p>
陸謹(jǐn)沒有生氣,他大半面容隱藏在陰翳中,葉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到他淡淡地說:“嫂嫂的意思……就是我們再無可能了嗎?”
是的,葉萱想如此果決地回答,但那句話哽在喉頭,她竟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夫君沒有服下藥王谷送來的藥,”她輕聲說,好像是在對陸謹(jǐn)解釋,但不過是又一次說服自己罷了,“他已決意赴死,為了我……為了我們,我沒辦法,”少女的聲音帶上了哽咽,“沒辦法看著他犧牲,我已經(jīng)想好了,”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陸謹(jǐn)?shù)碾p眼盈滿決然的光,“若他肯聽我的勸,那我便陪他一輩子,若他不肯聽,我也陪他一輩子?!?/p>
他生,我便做他的妻子,他死,我也只能與他共赴黃泉。
院落又安靜了下來,夜風(fēng)吹過枝頭,沙沙的聲響像是在抽泣。過了許久,葉萱聽到男人低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嗎,”他好像是在苦笑,那滯澀的聲弦里,又仿佛被哽咽住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呢喃著,這是葉萱第一次看到陸謹(jǐn)如此失魂落魄的表現(xiàn)。但那失態(tài)只是一瞬,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漠然地看著葉萱,看著那個他深愛的女人,“既然你已經(jīng)想好了,那我也可以做決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