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煜點(diǎn)頭,突然問:“阿梨,你果然同你父親寫信了?”
姜梨在麗正堂前說,自己已經(jīng)想襄陽的事告訴姜元柏,讓姜元柏上報給織室令。由織室令下派人馬。葉明煜猶豫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道:“你父親……真的會為此事出頭?”
在葉家人看來,姜元柏應(yīng)該不會為這樣的小事出頭,在姜梨看來,姜元柏不出手的原因,卻未必是因?yàn)樾∈?,而是牽扯到右相的緣故。雖然姜家和李家是對頭,但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的維持著平衡,若是從前,姜元柏也不是不敢和李家直接對著干,但現(xiàn)在右相背后有成王,姜家做事就要更小心一些。
要是為了葉家得罪成王,姜元柏肯定不會出手。
姜梨搖頭:“沒有?!?/p>
葉家人都驚訝的看著他,葉嘉兒問:“那么,表妹是唬佟知府的了?”
“那倒不是?!苯娴溃骸拔译m然沒寫信給父親,卻寫信給了葉表哥。葉表哥如今是新上任的戶部員外郎,織室令那頭也不敢慢待與他。況且我還告訴葉表哥,盡管用我父親的名義,織室令就會更加重視,我想,織室令一接到上報,就會立刻派人來襄陽的?!?/p>
大家都沒想到姜梨會這么說,葉如風(fēng)不自在的問:“你怎么能讓大哥用你父親的名義?”
“宮宴上,我與表哥一起接受陛下授禮,旁人都知道我和葉表哥的關(guān)系。我看父親的關(guān)系,對葉表哥也多有欣賞,想來同僚問起的時候,父親也不會避諱。既然燕京城的人都以為葉表哥和父親是一路的,不如讓他們誤會到底。有名號不用,豈不是白費(fèi)?”
她這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倒讓人產(chǎn)生一種錯覺,姜梨利用的不是自己父親,而是個陌生人似的。
“你就不怕給你爹帶來麻煩?”葉如風(fēng)問,“你自作主張,回到燕京城,你爹也不會饒過你?!?/p>
“那又如何?”姜梨微微一笑,“木已成舟,他還能殺了我不成?”
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姿態(tài),著實(shí)讓葉家眾人啞口無言。
姜梨心中卻清楚,做這一切,除了有心想幫葉家以外,她就是要讓成王和姜家斷開可能結(jié)盟的可能。就是要讓姜元柏和右相的裂痕不可修復(fù)。這樣一來,她才有可趁之機(jī)。
至于回到燕京城后會被姜元柏如何遷怒,那就是日后要考慮的事了。為了對付永寧和沈玉容,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哪怕是她的生命。
佟知陽背后如果真的有人,自己的出現(xiàn)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必然要寫信求助,但在這之前,姜梨給葉世杰的信已經(jīng)出去了。在佟知陽得到具體的對策之前,想必織室令的人已經(jīng)到達(dá)襄陽,一切就不是佟知陽說了算。
這個時間上的先后,恰恰就是機(jī)會。
“所以放心吧?!苯嫘Φ溃骸拔蚁胭≈栕罱粫p舉妄動,倒是那些收回來的古香緞,務(wù)必好好保存。我穿在身上的古香緞沒有問題,可見出問題的古香緞是最近才有的,或者說是襄陽才有。怎么想都覺得不是偶然,等織室令的人來,大約就能查清楚?!?/p>
葉嘉兒點(diǎn)頭:“我也是這般想的?!?/p>
等又說了一些這幾日的安排,葉家眾人才紛紛散去休息。姜梨走在后面,葉明煜在前,她叫住對方:“明煜舅舅?!?/p>
葉明煜停下腳步:“怎么了?阿梨?!?/p>
“借一步說話?!?/p>
葉明煜隨姜梨來到葉明輝的書房,姜梨讓桐兒在外把手,道:“明煜舅舅走南闖北,應(yīng)該有些朋友吧?!?/p>
葉明煜聞言,大笑起來:“不錯,我的確有很多朋友?!?/p>
“這些人應(yīng)當(dāng)都是會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之人,明煜舅舅,我想有件事,必須要由你,或者你的朋友來做?!?/p>
葉明煜見姜梨臉色嚴(yán)肅,不由自主的也收起笑容,道:“什么事,阿梨你說?!?/p>
“襄陽城的人都知道,佟知陽懼內(nèi),雖然此人貪婪無度,在男女一事上卻十分干凈,連花樓都不曾踏入半步,正因如此,他夫人才愿意讓娘家人拉扯他,讓他坐這個襄陽知府?!?/p>
說起男女一事,連葉明煜都有些不自在,偏看姜梨一臉坦然,好似說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葉明煜只好在心中給姜梨找理由,畢竟姜梨在庵堂里呆了八年,清心寡欲,懂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對男女一事看的十分平淡,也是自然。
這就是脫俗吧!
想的有些遠(yuǎn),葉明煜又聽見姜梨道:“不過佟知陽私下里卻不如表面看上去的規(guī)矩,他有個外室,就安置在離襄陽城不遠(yuǎn)的城邊,他給外室買了一棟宅院,那外室還給他生了個兒子?!?/p>
“啥?”葉明煜嚇了一跳。這等秘事,他從來沒聽過。要知道那佟知陽畏妻如虎,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舅舅不必驚訝,”葉明煜如此訝然,倒讓姜梨有些無言,她說:“那外室生的年輕貌美,很得佟知陽喜愛。加之他自己府里的夫人只為他生了兩個女兒,佟知陽心心念念想要兒子,外室便一舉得男,更是佟知陽的心尖。每隔一陣子,他都要去看望這對母子?!?/p>
葉明煜驚得下巴都合不上:“你、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要知道,當(dāng)初薛昭就是拿捏著佟知陽的這個把柄,才沒讓佟知陽繼續(xù)為難薛懷遠(yuǎn)。那時候佟知陽也才得了外室的兒子,如今算算,也有五六年了。姜梨打聽過,這五六年來,并沒有佟知陽在外有外室的傳言出來,可見佟知陽隱藏的很好。她還特意托人去城邊看了下,那對母子果然仍在。
在這對母子上,佟知陽長情的可笑。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葉明煜問:“你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阿梨,你來襄陽還不到一月,這些事,我大哥他們在襄陽呆了幾十年,從來沒聽過?!?/p>
姜梨說出來的秘事,叫別人聽了,定會大吃一驚,或許還會認(rèn)為姜梨在說謊。葉明煜不會認(rèn)為姜梨說謊,但他百思不得其解,姜梨又不是襄陽人,為何對佟知陽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不止如此,還有佟知陽的妹夫在燕京城做鐘官令,這也知道。葉明煜相信,姜元柏不可能關(guān)注襄陽的一個知府,這些事定然不會是從姜元柏那里得知。
姜梨是怎么知道的?
“我從燕京城帶回來的侍衛(wèi)?!苯嫘π?,“這些侍衛(wèi)也算是父親為我精挑細(xì)選的吧,我讓一個侍衛(wèi)去佟府探聽,說來也巧,佟知陽正吩咐人給那對母子送銀子。我便讓人跟上去,發(fā)現(xiàn)果然不差。便得知了這個秘密?!?/p>
她自然不能告訴葉明煜因?yàn)槭且驗(yàn)檠φ讯来耸?,這個解釋也算合理,至少除此以外,葉明煜也想不到姜梨會有其他什么途徑得知,權(quán)當(dāng)是個偶然。
“好,阿梨,你告訴我佟知陽外室的事,所為何意?”
“如我們所見,佟知陽非常寵愛這對母子,我懷疑佟知陽和葉家這次古香緞出事有關(guān),也許背后還有人指點(diǎn)。為了避免出什么差錯,我需要他有所忌憚。至少在最織室令派人來襄陽之前,不能做什么手腳?!?/p>
葉明煜看著她,不太明白姜梨說的是什么意思。
“明煜舅舅既然是江湖中人,帶走一對母子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吧?!苯娴溃骸拔蚁M黛暇司嘶蚴敲黛暇司说呐笥?,劫走佟知陽的外室和兒子。佟知陽驟然得知消息,全身精力只會用在尋找這隊母子身上,便分不出其他精力來對付葉家,必要的時候,還能用這對母子威脅——”姜梨笑道:“要知道佟知陽不敢讓他的夫人知道這對母子的存在,一旦東窗事發(fā),他這個襄陽知府的位置就會不保。為了守護(hù)這個秘密,佟知陽肯定會不惜與你做一切交易,畢竟他可是個畏妻如虎的人?!?/p>
葉明煜這會兒算是聽明白了,姜梨是要他擄走佟知陽的外室和兒子,將他們藏起來。當(dāng)做籌謀也好,讓佟知陽分心的工具也罷,佟知陽投鼠忌器,必然不敢對葉家怎樣。
他道:“阿梨,你要我去擄掠一對母子……”獲不及妻兒,他們江湖人士不屑于做這種卑劣之事,也不愿意欺負(fù)女人孩子。
姜梨就像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似的,平靜的看著葉明煜,道:“明煜舅舅,佟知陽對付葉家的時候,煽動民眾打砸麗正堂的時候,可沒想到葉家一屋子的老弱病殘。且不說葉表哥如今還在燕京城為官,外祖母身子不好,要是得知葉家出事,怎能安然?”
“況且,要你帶走那對母子,并不是要對他們做什么。他們大可以好吃好喝,只不過是受些驚嚇罷了。等事情辦完,再送他們回去,他們什么也沒損失?!苯嫘Φ溃骸耙呀?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明煜舅舅可不能婦人之仁?!?/p>
最后一句話,雖然說得溫和,卻似有莫名嚴(yán)厲。
葉明煜聽得心中一凜,細(xì)細(xì)思來,便對姜梨慚愧道:“是我想的太過簡單,阿梨你都能看出來的事,我卻沒能看出來,真是白長了這么多年歲?!彼溃骸按耸陆唤o我,明日我便找?guī)讉€信得過的朋友,在尋一處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既然佟知陽畏妻如虎,平日里肯定不會明目張膽的去找那對母子,這正是我們的機(jī)會?!?/p>
姜梨點(diǎn)頭:“事成之后,等佟知陽得到消息,已經(jīng)晚了,再想尋人,難上加難?!?/p>
“不過,”葉明煜道:“你說的佟知陽和這次古香緞出事有關(guān),背后還有人指點(diǎn),可是真的?”
他們?nèi)~家遲遲找不出古香緞出事的原因,更別說怪責(zé)在佟知陽身上。如果姜梨說的是真的,此事非同小可。
“我也只是懷疑而已。”姜梨道:“并無確切的證據(jù)。不過,只要等織室令來到襄陽,一切就會水落石出?!苯娴Γ骸拔蚁刖退阗≈柕哪懽颖忍齑?,也不敢公然在織室令派來的人眼皮子地下動手腳。更何況,有他最寵愛的外室和兒子做威脅,佟知府應(yīng)該權(quán)衡的來利弊?!?/p>
就算燕京城里真的有能護(hù)著佟知陽的大官,那個大官恰好又是權(quán)傾朝野的右相,姜梨猜想,右相愛惜羽毛,就絕不會將自己的名號泄露出去,免得事發(fā)之后牽連自己。佟知陽不知道背后的依仗有多穩(wěn)固,他就不會足夠膽大。
而且佟知陽的兒子和外室下落不明,佟知陽必然有所忌憚。他會明白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他會先識時務(wù)者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