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混亂
“夫人,少爺出事了!”
寧遠(yuǎn)侯夫人一驚,厲聲問道:“發(fā)生了何事,怎的如此驚慌?”
那丫鬟正要說話,卻又看到寧遠(yuǎn)侯夫人周圍一群夫人詫異的眼光,登時說不出來,只漲紅著臉支支吾吾,仿佛難以啟齒。
寧遠(yuǎn)侯夫人見這丫鬟如此情態(tài),心里便是“咯噔”一下,仿佛被墜了塊笨重的石頭似的,沉甸甸的往下沉。
事關(guān)自己的未婚夫,姜幼瑤卻是忍不住了,上前問道:“周世子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似乎這才看見姜幼瑤,更加驚慌了,躲避著姜幼瑤的追問,卻又把目光隱隱落在楊氏身上。
楊氏有些莫不著頭腦,季淑然卻是突然看了姜梨一眼,但見姜梨站的坦蕩,唇角含笑,一個可怕的念頭就充斥在腦中。
“不管怎么樣,”寧遠(yuǎn)侯夫人顧不得什么了,只對那丫鬟道:“少爺在什么地方?你快帶我去!”
丫鬟聲音里都帶了哭腔,道:“老爺他們都在毓秀閣……隨行的還有不少大人,夫人……少爺這回不好了!”
她說的不甚明白,但眾人瞧這丫鬟的模樣,心里都明白了幾分。若是單純的不好,又怎會如此遮遮掩掩,說著不好,分明就是丑事。既然隨行有許多大人看到,一時半會兒不知道也沒什么,回頭回府問一下老爺,自然就曉得是什么事了。
聞言,寧遠(yuǎn)侯夫人身子一晃,險(xiǎn)些摔倒下去。她亦是在寧遠(yuǎn)侯府里做當(dāng)家主母做了多年,從這丫鬟的神態(tài)中,大約也曉得是發(fā)生了何事。但聽聞在場有許多人,當(dāng)即就不好了。既是丑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見到的人越多,將來想要遮掩,就不可能了。
姜梨站在姬蘅身邊,面上還掛著溫和的微笑。說來也是周彥邦蠢,或者是周彥邦色膽包天,洪孝帝和臣子們閑談時政,卻是離毓秀閣不遠(yuǎn)的偏殿上。兩廂離得這般近,一旦沈如云鬧將起來,這些大人當(dāng)然能在最短的時間里趕到,弄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一來,周彥邦的事,也算是舉朝皆知,不枉她一片苦心。
姬蘅瞧著姜梨嘴角的微笑,覺得有趣,卻也學(xué)她不動聲色的站著,只是以扇柄抵住唇,遮掩嘴角的一抹笑容。
姜幼瑤卻是沒想那么多,她關(guān)心則亂,事關(guān)周彥邦,便什么也顧不得了,只道:“毓秀閣?夫人,我與你一道去吧,娘,”她拉了拉季淑然的袖子,“我們也一道去看看吧!”
季淑然恨不得摀住姜幼瑤的最。姜幼瑤這么說,旁人不會覺得怎樣,燕朝里,已經(jīng)定親的男女,親密一些無可厚非。但那些夫人猜到了其中隱情,再看向姜幼瑤的目光里,就含了幾分同情。
季淑然被姜幼瑤的這番話弄得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柳夫人卻是慢慢開口了,她說:“無論怎么樣?呆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等會子諸位也該宴罷回府,我們還是先出去水上長廊,時候不早,各自回府吧?!?/p>
卻是給了寧遠(yuǎn)侯世子一個臺階下。
柳絮不屑的撇開頭去,若是她,才不會給這些人臺階下,偏要親眼目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寧遠(yuǎn)侯夫人感激的對柳夫人笑笑,道:“卻是如此,還是先回去吧。”走路的時候,腳步卻是有些虛浮。
姜梨看在眼里,并未說一句話。倒是季淑然,走過來,看著姜梨的眼睛,輕聲問道:“梨兒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到底是懷疑到了她身上。
姜梨適時地露出一個詫異的眼神,搖頭:“我便是一直和國公爺在一起,怎知道周世子的事?母親這話說的奇怪。”
季淑然又看向姬蘅,分明是生的十分貌美,然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輕輕瞥過,卻讓季淑然感到一陣涼意。
她當(dāng)即沒再說話,只是勉強(qiáng)笑了笑,便去追前面的季陳氏,打算與季陳氏商量了。
葉世杰落在后面,對姜梨的目光對上,欲言又止,大約是看見姬蘅在一邊,不方便說話,便動了動嘴唇,低頭隨著人群離開了。
姬蘅和姜梨走在最后面。
姜梨的步子邁的快些,有意要和姬蘅拉開距離,埋頭不住地走著。奈何姬蘅身高腿長,不緊不慢的走著,卻總是和姜梨并駕齊驅(qū),不分上下。
他悠悠的道:“姜二小姐做戲的本事,比相思班的柳生還要精彩?!?/p>
姜梨只覺得心里一寒,要知道那位相思班的柳生,可不是因?yàn)橄胍来?,就被面前這位主打折了腿丟了出去。
姬蘅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姜梨冥思苦想著,嘴上卻也不閑著,道:“國公爺誤會了,我對做戲沒有興趣?!?/p>
“做戲的人不需要興趣,”姬蘅含笑道:“做得好就行了?!?/p>
姜梨實(shí)在不曉得這位肅國公是什么意思,但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yīng)付姬蘅。因著姬蘅看起來實(shí)在不是一個好人。
誰知道他又在心里算計(jì)什么?要知道連洪孝帝都被他算計(jì)進(jìn)去了。
想到姬蘅可能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成王,姜梨就不寒而栗。
姬蘅沒有君臣之義,這已經(jīng)不是心狠手辣,已經(jīng)是沒有什么能放在他眼中的狂妄了。
姜梨以為,這種人,即便是個美人,也是遠(yuǎn)離為佳。
姬蘅不說話了,只是悠然的隨著姜梨一道行走。他們二人的背影,一個清麗瘦弱,一個華貴妖冶,分明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卻被燈火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到一處,顯出纏綿的姿態(tài),契合的過分。
待水上長廊走過,要往出宮的方向去等候自家老爺。
一行夫人正走著,忽然聽見有女子的聲音傳來:“娘!”
那聲音十分凄厲,眾人一看,卻是在一處樓閣外,竟有形容狼狽的女子,跌跌撞撞奔來,跑向沈玉容的母親,沈母身邊。
那女子是沈如云。
就連姜梨也詫異了幾分,要知道她的初衷也不過是讓沈如云撞見姜玉娥和周彥邦二人私通,妒忌之下引來旁人,但現(xiàn)在沈如云的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卻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事。
難道其中還有意外?
一邊牽著柳絮手的柳夫人,面上笑容一閃而逝。
方才旁人只注意來給寧遠(yuǎn)侯夫人報(bào)信的丫鬟,她卻聽到了那丫鬟嘴里說到了毓秀閣三字。曉得出宮路上必然會路過毓秀閣,便提出立刻出宮。寧遠(yuǎn)侯夫人也是關(guān)心則亂,根本沒注意到其中委婉。便是熟識宮中路的麗嬪等人,又抱著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不會提醒。
柳夫人對寧遠(yuǎn)侯府無仇,只是為姜梨鳴不平。自己好友葉珍珍的女兒,分明是一個懂事乖巧的姑娘,卻平白無故遭了許多罪。寧遠(yuǎn)侯府也背信棄義,怎能中途改換親事?如今聽到周彥邦出事,柳夫人并不覺得同情,反而有幾分快意,只覺得老天開眼。既然如此,不帶著眾人親自去瞧瞧周彥邦是如何“出事”,豈不是辜負(fù)了老天的美意?
她才不會好心好意的給寧遠(yuǎn)侯府臺階下!
沈如云一下子撲到沈母面前,幾乎要昏了過去,眾人這才看清楚,沈如云早已哭花了臉,十分可憐。
“娘,娘……”
“如云,你這是怎么了?”沈母急急地追問。
“娘,寧遠(yuǎn)侯世子他……他……輕薄我!”
“噗嗤”一聲,卻是有哪家官家的小姐忍不住笑出聲來。自來女子受輕薄,雖然憤怒,但也不會主動說出來,無關(guān)女兒家臉皮薄,當(dāng)著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總覺得不美。而沈如云說這話,卻是十分大聲,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蛘哒f本來就是小門小戶家的,所以才不知規(guī)矩?
沈母頓時陰沉沉的看了那姑娘一眼,那笑起來的小姐頓時噤聲,嚇得直往自家娘親身上鉆。
沈如云依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姜梨卻覺得意外,這件事可是在她意料之外了。以她的推測,雖然周彥邦的確是個偽君子,但怎么也不會去輕薄沈如云,因沈如云對他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況且當(dāng)時還有姜玉娥在,周彥邦……哪里有多余的空閑?
就在這時候,她忽然瞥見被沈母摟在懷里的沈如云,眼睛眨了眨,并非是傷心的模樣,而像是什么算計(jì)得逞的得意。
姜梨只疑心自己看錯了,又朝她看了一眼,這一回,雖然沒見沈如云露出剛才的眼神,卻發(fā)現(xiàn)沈如云的衣裳弄亂的這周,凌亂的發(fā)絲,都顯得十分刻意。況且,哪有人被非禮了,全身上下都一片狼狽,鞋子上卻半分泥土也未沾,發(fā)釵也戴的十分端正,耳環(huán)也沒有丟失。
實(shí)在是太奇怪了。
姜梨猛地想到一個可能。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如云,倘若她的猜想是真的,那即便她身為沈如云的嫂子,也要為沈如云的大膽而驚愕了。
沈如云口口聲聲說周彥邦會輕薄自己,姜幼瑤聞言卻是氣炸了,不等寧遠(yuǎn)侯夫人開口,就率先站出來:“胡說,周世子怎么會輕薄于你!周世子光明磊落,定是你污蔑周世子!”
在眾人眼里,實(shí)在也有些不可能。雖然沈如云也算得上五官端正,但比起姜幼瑤來,也是遜色多矣。放著姜幼瑤這么個美嬌娘不管,卻去輕薄一個姿色遠(yuǎn)不如的沈如云,這在別人的眼里,除非周彥邦是傻子,否則怎么也解釋不通。
沈如云見姜幼瑤一副以周彥邦正房態(tài)度自居的模樣,心中惱火,妒忌一時涌上心頭,倒是想也沒想,冷笑道:“哼,他還不止輕薄了我呢,連你們府上的五小姐,也一并輕薄了!”
姜玉娥!
季淑然腦子一懵,下意識的看向楊氏。楊氏也傻了,她本來就找不到姜玉娥的身影,正是十分著急,這會兒聽見沈如云的話,如遭雷擊。
和旁人不同,若是沈如云說的是真的,以沈如云狀元妹妹的身份,嫁給周彥邦并不難。但姜玉娥怎么能跟沈如云比?難道要做周彥邦的妾么?便是做了,大房如何能饒的了她?
楊氏喃喃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如云立刻道:“皇上還有諸位大臣可是親眼所見,姜四小姐都被……都被……”她沒有說下去。
寧遠(yuǎn)侯夫人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天啊,周彥邦究竟做了什么!為何會突然和兩個陌生小姐糾纏不清,為何又會被皇上瞧見!
周彥邦這是毀了呀!
姜幼瑤后退兩步,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氣,雖然她嘴里還嚷著“不可能”,但心里已經(jīng)信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