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進宮
“梨丫頭,明日你要跟我們一起進宮。”姜老夫人開口道:“差什么,需要什么,就告訴你母親,你母親會為你準備好?!?/p>
姜梨頷首稱是。
“這是你回燕京城第一次進宮,切莫壞了規(guī)矩,不懂的只管問,介時不知道怎么做,就跟著幼瑤丫頭那樣做?!苯戏蛉思毤殗诟溃耙律咽罪椂冀o你準備好了,明日你代表的是姜家的臉面,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
姜老夫人竟然破天荒的夸了她一遭,姜梨微笑著點頭,并未表現(xiàn)出十分激動地模樣。
她這樣,落在一邊的姜玉娥心中就十分不是滋味,姜玉娥是眼看著姜梨回府后,地位一點一點的提高。從來都是恨人有笑人無,姜梨過的好,看在姜玉娥眼里就十分刺眼,恨不得姜梨一夜跌進地獄,過得比自己還要潦倒才令人稱快。
“梨丫頭可真厲害,這回是要陛下親自授禮的,咱們府中的小輩,可就梨丫頭一個人做到了。”盧氏笑盈盈道:“聽聞今年國子監(jiān)的魁首是葉世杰,葉世杰是襄陽葉家的人,要說起來,和咱們姜家也是沾點親故的,他還是姜梨的表哥呢?!?/p>
葉珍珍去世多年,姜家也和葉珍珍的娘家沒有來往,這時候盧氏提起葉世杰,自然是為了堵季淑然的心。要知道季淑然的娘家侄兒,在國子監(jiān)紅榜連榜都沒上,更別提魁首了。
姜梨聽到盧氏提起葉世杰,心中就是微微一嘆,她并不希望把葉家也牽涉到姜家這趟渾水里來。葉家在襄陽,日后她要回襄陽祭拜薛懷遠,還得依仗葉家。把葉家和姜家牽扯到一起,對葉家來說未必是什么好事。
她希望葉家干干凈凈的。
季淑然笑著看向姜梨:“是了,我也以為梨兒應當和葉家少爺多走動走動,雖然珍珍姐姐已經(jīng)去了,但兩家到底是姻親。若是葉家少爺進了仕途,日后咱們家老爺也能幫襯一下,都是自家人,幫襯自家人總比幫襯外人來得好?!?/p>
姜梨聞言,目光微動。
季淑然這番話,說的可謂是十分真誠了。但季淑然真的會有這么好心,甚至會讓姜元柏幫襯葉世杰?這絕不可能,季淑然只會讓人暗中打壓葉世杰。倒不是姜梨故意將人心想的陰暗,而是在姜府里呆了這么些日子,季淑然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心知肚明。
此番周彥邦甚至還提出和姜幼瑤解除婚約,與自己在一起,種種件件,季淑然母女不恨毒了自己才怪。
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季淑然母女都很安靜,沒有作妖。
姜梨想到這里,就往季淑然看去。
季淑然笑的賢淑,仿佛真是一個慈愛的母親,只是姜梨覺得她的目光更像是一條盤旋在樹枝上的毒蟒,正瞇著眼睛,慢條斯理的打量自己的獵物,發(fā)出陰慘慘的笑意,尖牙還淬著毒汁。
她在算計什么。
姜梨的目光,又落在姜幼瑤身上。
姜幼瑤到底年紀小些,不如季淑然表情天衣無縫,她也極力想要表現(xiàn)出旁若無人的微笑,只是到底掩飾不了眼里對姜梨的恨意,還有一絲不知為何而起的興奮。
那種目光黏黏膩膩的,讓姜梨似曾相識,但這轉(zhuǎn)瞬之間,姜梨并不清楚是在何時看過。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這種目光讓她十分不舒服,脊背發(fā)涼,讓她一瞬間就警醒起來。
楊氏在姜家沒有多說話的分量,只一雙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一會兒瞧瞧姜梨,一會兒瞧瞧季淑然。
姜老夫人沒多說什么,又對姜梨講了些進宮的事宜。其實這些姜梨早就曉得,當初她也是作為沈玉容的家眷跟著進過宮的。而姜家作為朝廷命官,規(guī)矩反而要輕松許多。
待姜老夫人一一交代完之后,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想著還得回去準備,大家就從晚鳳堂各自散去。
姜梨出了晚鳳堂門口,就往自己院子里走去。芳菲苑在姜府的角落,和姜幼瑤幾人的院子都不在一個方向,自然不必同行。
只是沒想到才走了一小段,身后就有人喚她:“二姐?!?/p>
轉(zhuǎn)頭一看,卻是姜玉娥和姜玉燕姐妹二人。
對于這二人,姜玉燕是個不吭聲的,姜玉娥卻對姜梨從來沒什么好臉色。一看到姜玉娥,姜梨就曉得對方又在盤算什么。
“二姐,你走的這么快,我都快追不上了?!苯穸鹩H親熱熱的開口。
姜梨站在原地,連虛與委蛇都不愿,只客氣的道:“五妹有什么事?”
姜玉娥沒想到姜梨會連面子都不屑于裝一裝,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片刻,她又很快調(diào)整過來,笑道:“今兒個在晚鳳堂,二姐還沒過來,聽說了一件事?!闭f到此處,姜玉娥特意頓了頓,才道:“是三姐的親事,大伯母說,三姐和周世子的親事已經(jīng)定了下來,就在明年冬末開春。我想二姐也許不知道這件事,才特意過來告訴二姐一聲。”
就為了這事?
桐兒有些生氣,姜梨微微一笑,道:“多謝五妹告知,我知道了。”
似乎對姜梨平淡的語氣有些不滿,姜玉娥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姜梨的臉色,見姜梨并沒有痛苦失落的神情,就道:“其實當初二姐和周世子的親事也是很好的一樁姻緣,若是二姐沒有出事,如今嫁進寧遠侯府的就是二姐了。周世子可是整個燕京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良配,眼下三姐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嫁進周家,二姐比三姐還要年長,親事卻沒有著落,我打心底為二姐鳴不平?!?/p>
姜玉燕有些惶恐的看了一眼姜梨,想制止姜玉娥的話,最終只是伸手扯了扯姜玉娥的衣角,什么話都沒說。
姜梨沒有急著回答姜玉娥的話,只是盯著姜玉娥細細看了一遍,嘴角含笑。她的笑容溫柔澄澈,沒有包含任何一位在里面,卻無端的看的姜玉娥有些發(fā)慌。
為了沖破這種壓迫感,姜玉娥問姜梨:“二姐盯著我看做什么?”
“沒什么?!苯嬖频L輕的道:“只是覺得五妹如此為我憂心,心里有些感動,只是……”她淡淡道:“五妹的這份用心,不知母親和三妹知否?”
姜玉娥臉色一下子變了。
她急于過來戳姜梨的心窩子,卻不知那句“為二姐鳴不平”落在季淑然母女耳中,又會是怎么一番情景。
姜玉娥勉強笑道:“這是我與二姐的貼心話……”
姜梨瞧著姜玉娥,笑了笑:“其實我的親事,五妹不必太過擔心。我父親是當朝首輔,燕京城再不濟,也能尋個官家嫁過去。便是母親不為我擔心,還有父親和老夫人,我是姜家大房的嫡女,還能低嫁了不成?”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姜玉娥:“五妹雖還沒及笄,但不如多管管自己,三叔如今的仕途并不見光明,依照三叔和三嬸的勢,五妹日后會嫁到什么家,還是不好說?!?/p>
眼見著姜玉娥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姜梨心情頓好,繼續(xù)不緊不慢道:“這世上,要知道,才華容貌性情品德雖然都很重要,可要沒了家世,什么都不是。要不,你看京城倚紅樓的那些姑娘,哪個不是萬里挑一的美若天仙,蕙質(zhì)蘭心,可也就一輩子是個姑娘了。”
說完這句話,她也不等姜玉娥回答,就帶著桐兒飄然而去。
自是沒看到身后姜玉娥是什么表情。
回去的路上,桐兒一路笑的打跌,待回了芳菲苑,又將此事一字不落的講給白雪幾人聽,說完后,大笑道:“你是沒看到五小姐當時的臉色,哎唷,咱家姑娘可真能耐,拿五小姐和燕京城的倚紅樓姑娘們相比,五小姐一定氣炸了,啐,誰讓她沒安好心,故意挑釁!”
“五小姐干嘛老是和咱們姑娘過不去?”明月年紀小,好奇的問:“若是三小姐和姑娘過不去,那是因為三小姐和姑娘都是大房的嫡女,三小姐爭風吃醋,可五小姐是三房的人,姑娘又沒礙著她?!?/p>
“見不得人好唄?!蓖﹥好摽诙觯胺且巳硕既缢话憧啻蟪鹕?,憑什么呀,姑娘是金枝玉葉,她干嘛時時和姑娘比。姑娘比她好,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么?”
姜梨聽著自家丫鬟們的議論,笑著搖了搖頭。
姜玉娥圖什么,無非就是不甘心罷了。姜玉娥希望看見自己過得落魄料到,傷心不已,這樣就能讓她覺得比自己高人一等。姜玉娥甚至希望用周彥邦刺激自己,可姜玉娥不懂的是,姜梨對周彥邦,還真是沒有一點兒興趣。
周彥邦于她來說,就是個陌生人,還是個挺討厭的陌生人。
姜梨道:“有這樣的人,出身不好卻不安分,成日想著躍上枝頭,以為世上全都是不公,心中不甘心。這樣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幾個丫鬟似懂非懂的點頭。
姜梨想著,這樣看來,其實姜玉娥和沈玉容是一樣的人,越是身份卑微的人,嘗到了高處的滋味,對高處越是向往,生出執(zhí)念,便越是不擇手段也要往上爬。只是姜玉娥不懂得掩飾自己的不甘心,而沈玉容太懂得掩飾自己的不甘心。
掩飾好到連自己結發(fā)妻子也沒能察覺,還以為他是一腔熱血的熱情抱負。
真是可笑。
姜梨的笑容慢慢沉寂下來,她又想起在晚鳳堂里,姜幼瑤看她的目光,那種似曾相識的目光,讓她到現(xiàn)在都還不舒服。
她得提防起來。
姜梨想了想,道:“桐兒,把我的匣子拿過來?!?/p>
……
頭一日的風波,并沒有影響到第二日大家進宮的歡喜。
姜玉娥再看到姜梨的時候,并沒有因為昨日的事對姜梨橫眉冷對,仍舊是如以前一樣掛著笑容,甚至還稱贊姜梨的裙子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