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撞見
永寧公主和李顯成親后的一個月，過的相安無事。
燕京城里關(guān)于這樁親事的熱烈談?wù)撘矟u漸冷淡下來，人們又被新的新鮮事所吸引。朝中看起來也沒什么大事要發(fā)生，一切風(fēng)平浪靜。
右相府中，永寧公主坐在屋里，讓梅香給她拿腌好的鹽漬梅子吃。有了身孕以后，她越發(fā)愛吃酸的，平日里也讓梅香多多準(zhǔn)備一些。好在在右相府上，她還算是自由。李仲南父子三個白日里忙于政事，不在府上。這府里除了一個李夫人外，沒有什么別的人了。況且她的婆母性情溫軟，對她這個媳婦百依百順，嫁過來后，永寧公主也是很滿意的。
成親的當(dāng)天晚上，永寧公主讓梅香準(zhǔn)備的那壺酒都沒有派上用場，李顯一進(jìn)門吹滅了燈，還沒走幾步就喝醉了。永寧公主好容易將他拖到床上，自己也睡著了。到了第二日，床上有事先備好的痕跡。永寧公主只需要睡眼惺忪的醒來。
反正李顯喝醉了，喝醉了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而洞房夜之后，永寧公主就以自己受了風(fēng)寒為由，不與李顯同房。她不能日日都用這些法子，總是怕露出馬腳。而讓人發(fā)現(xiàn)她懷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還能不能保住。
本來永寧公主還以為李顯會不悅或是懷疑，可這位李大公子果然是傳言中的好脾性，竟然也沒有質(zhì)疑什么。每日晚上就睡在書房。
這下就更讓永寧公主滿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有幾日就快兩個月了。介時只要做出身子不適的模樣，讓大夫來把脈，稍微錯開時間，說是成親之夜懷上的，暫時就高枕無憂了。
今日李顯一大早又上朝去了，永寧公主吃完碟子里的最后一顆梅子，站起身來，道：“老待在屋子里怪悶的，梅香，陪本宮出去走走。”
梅香趕緊過來攙扶著永寧公主往李府外走去。
李府的下人們見了她，皆是紛紛行禮。永寧公主在右相府上的地位，可以說是很高了。不知是不是成王提前與李仲南打過了招呼，總之，在右相府上，和在公主府上沒什么兩樣。永寧公主甚至不必每日去給自己的婆母晨昏定省，只要面子上過的去就行了。
對于永寧公主來說，她也不屑于去討好誰。她認(rèn)為自己在右相府上也不過是暫時的，總有一日，她會嫁到沈家去，成為沈家的人。因此不必在李家浪費精力。
“殿下想往哪個方向走？”梅香問道。
永寧公主瞧了瞧，隨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邊吧，聽說李顯平日就住在那里。本宮這些日子與他分房睡，他也毫無怨言，莫不是自己在另一邊里早已收容了什么通房之類？倘若是真的，自然也該來見一見本宮這個正妻?！?/p>
永寧公主的眼里閃過一絲惡意。她并不想當(dāng)李大奶奶，但一旦有了這個稱號，拿去折磨旁人卻是她慣愛做的。如今李顯與她分房而睡，永寧公主想要瞧瞧，李顯這般默許，是否是早就有了別的暖床人？若是真的，她也不介意好好收拾收拾那些女子。這門親事既然教她不痛快，她就變著法兒的教別人不痛快。
反正旁人也不敢說什么，李顯也不敢說什么，不過是些身份低賤的女子罷了，他還能為了那些女子對自己不敬？
懷著這么個想法，永寧公主就和梅香往李顯平日住的院子里走去。
聽聞李顯住的這個院子比較偏，永寧公主這回是真的體會到了，走了一陣，便覺得自己有些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如今身子重的緣故。梅香攙扶著她走著走著，總算是走到了，便道：“殿下，到了?！?/p>
但見這院子里果然修的頗為風(fēng)雅，在院子后面種了一大片竹子，郁郁蔥蔥的模樣。只是顯得格外安靜，外面連個灑掃的人也沒有。
“李大公子平日里是沒人服侍的么？”梅香小聲道：“這里怎么連個下人也見不到？”
“怎么可能？”永寧公主也覺得奇怪，她想了一想，眉毛高高的揚起，道：“說不準(zhǔn)是在金屋藏嬌呢。走，進(jìn)去看看?！?/p>
“這樣貿(mào)然進(jìn)去，李大公子會不會生氣？若是里頭有什么秘密……”梅香還在猶豫。永寧瞪了她一眼：“他憑什么生氣？本宮嫁到了他們家，自然什么地方都能看。況且有秘密又如何？莫非還想瞞著本宮？越是要瞞，本宮越是要看清楚，看他們李家背地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說著，推開梅香，自己就推門進(jìn)去了。
梅香十分無奈，永寧公主之前得知自己懷孕，還尚且收斂了一段日子性子。如今嫁到了李家，新婚之夜也相安無事的過去了，脾性便又顯露出來，不懂得低頭，甚至比從前還要張揚。
梅香跟了進(jìn)去，只見永寧公主蹙眉站在門口，并不進(jìn)去。梅香往里一看，但見這是一個書房一樣的屋子，里頭卻又有一張床。竟然十分寬敞，可以抵得上平日里的大院子了。在這里頭，衣食起居都不是問題。
但這并不是令人驚訝的，驚訝的是屋里竟然有很多人。都是些年紀(jì)不大的少年或是孩童，看衣服的樣子像是穿的不錯的下人。生的都很清秀羸弱。
永寧公主眉頭一皺，屋里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婢女，這出乎她的意料。她看向站的最近的一個孩子，這孩子看起來才八九歲，愣愣的看著永寧公主二人，像是不認(rèn)識一般，也不行禮，也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個傻子。
“你是誰？”永寧公主問他。
那孩子仍然是癡癡地瞧著她，不言不語。永寧公主正要發(fā)怒，正在這時，另一個年紀(jì)稍大些的少年突然扯過那孩子，對著永寧公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搖了搖頭。
“殿下，他們好像是啞巴?！泵废憧闯鰜砹?。
“啞巴？”永寧公主一愣，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這里面的少年孩子加起來大約有十人。卻都是愣愣的看著她們，什么話都不說。永寧公主突然明白剛剛進(jìn)屋后的古怪感覺從何而來，實在是因為這屋子里太安靜了。有這么多人，卻一點兒聲響動靜都沒發(fā)出來，這不是很奇怪么？
“這些人不會全部都是啞巴吧？”永寧公主皺眉問道。
那拉著孩子的少年猛地點了點頭。
“還真是?！泵废愕?。
“李顯弄這么多啞巴在這里做什么？”永寧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怪滲人的?！?/p>
“或許這些都是下人，您瞧他們穿著的都是下人的衣服。對了，”梅香道：“奴婢突然想起來了，聽聞這位李大公子平日里十分仁善，收留了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讓他們在府上當(dāng)下人。之前奴婢還沒想到，現(xiàn)在看這些下人，年紀(jì)都不大，很有可能就是李大公子收養(yǎng)的孤兒了?！?/p>
永寧公主嗤笑一聲：“這么說，李顯還是個大好人了？可是怎么就這么巧，他收養(yǎng)的孤兒個個是啞巴？莫不是自己毒啞的吧。”
梅香頓了頓，輕聲道：“每戶府上都有不少秘密，這里既然是書房，想來里面藏著不少重要東西。也許李大公子是為了不讓這些秘密被人發(fā)現(xiàn)，才讓這些人變成了啞巴?！?/p>
分明是很刻毒的事情，被這主仆二人說起來，仿佛是很習(xí)以為常似的。永寧公主道：“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要是真的想不被人發(fā)現(xiàn)，便將這些人殺了就是，還留著做什么？或者根本就不該帶回府來。我看這個李顯，是個蠢蛋?！?/p>
梅香沒有說話，她只是一個婢子，不能議論主子。
“算了，這里既然沒什么女子，留著也不舒服，走吧?！庇缹幑饔挚戳艘谎圻@些年紀(jì)不大的少年，道：“他要做好人就讓他做吧，反正蠢的不是本宮?！?/p>
梅香和永寧二人出了屋子，那屋子仍舊靜悄悄的，門掩上后，仿佛里面什么人都沒有。但其實是有一屋子人，想著這些人在屋子里無聲的做事，走動，永寧公主就覺得渾身上下冒出一陣寒意。驀地，她覺得胸口一陣惡心，快步走到院子里的樹下，扶著樹干嘔起來。
“殿下！”梅香驚叫道。永寧公主朝她伸手：“藥！”
梅香從袖中摸出藥來，給永寧公主服下。永寧公主靠著樹休息了一會兒，才道：“這反應(yīng)是越來越大了，再過幾日，你就讓大夫過來，告訴李顯，我懷了身孕，還不足一月?！?/p>
梅香點頭稱是。
“這些日子，沈郎也不來看我……”永寧公主說著說著，語氣又傷感起來，“他自己的孩子，也不關(guān)心，便任由著我嫁到李家。若是事情敗露，他也要被連累的。”
梅香正想要安慰幾句，突然聽得墻壁上傳來一聲東西掉在地上的清脆響聲，永寧公主一扭頭：“誰？”梅香已經(jīng)快步追了上去，那藏在墻后的人大約也是心慌意亂，還沒來得及跑幾步就摔倒了，很快被梅香揪到了永寧公主面前。
“你是誰？竟然偷聽本宮說話！”永寧公主怒道。
“殿下饒命，”那女子惶惶，“臣女什么都沒聽見！臣女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走到墻邊，崴了腳而已！”
“臣女？”永寧公主一愣，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那女子，見那女子穿的不像是下人，面容又很是熟悉，一時想不出來。倒是梅香眼睛一亮，道：“殿下，這是首輔府上的姜三小姐！”
姜三小姐？姜幼瑤！
姜幼瑤心中大駭，她情急之下說出“臣女”二字，本來就分外懊惱。這會兒竟然被永寧公主身邊的婢子識破身份，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姜幼瑤？”永寧公主也想了起來，道：“你怎么會在李家？”
梅香湊近永寧公主道：“前些日子，聽聞京兆尹大人說起過，姜家的三小姐不見了，姜首輔正在四處尋人，不過為了姜三小姐的名聲，并未大肆宣揚。”
永寧公主恍然：“難道你是與人私通了？你是李顯養(yǎng)在府上的人？”
姜幼瑤嚇了一跳，她知道如今永寧公主和李顯成了親，若是把她當(dāng)成迷惑李顯的狐貍精，只怕是有雷霆手段。因此她連忙否認(rèn)，道：“臣女不認(rèn)識李大公子，臣女是當(dāng)初在外被人所害，多虧李二公子出手相助，李二公子帶臣女回府養(yǎng)傷?！?/p>
“回府養(yǎng)傷？”永寧公主笑道，“你怎么不回姜府養(yǎng)傷？只怕是以養(yǎng)傷之名，行茍且之事吧？”
她話說的如此難聽，姜幼瑤卻不敢反駁。這是在李家，不是在姜家，沒有人能保護(hù)她。而且對方是永寧公主，那個高高在上飛揚跋扈的人。
“殿下，此女不能留?！泵废愕吐暤?，“她方才聽到了奴婢與殿下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