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一愣,脫口而出,“她在什么地方?還在燕京城么?”
“還在燕京城。”姬蘅意味深長道:“不過她呆的地方,是一個你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地方?!?/p>
姜梨見他話里有話,便安靜的等待姬蘅接下來的答案。
“她在右相府上?!?/p>
“李家?”姜梨吃了一驚。她曾想過許多次姜幼瑤可能在什么地方,但萬萬沒想到是在李家。李家和姜家素來不和,姜幼瑤便是再走投無路,也不至于去右相府上。況且李仲南那只老狐貍,也不至于會利用姜幼瑤來做什么,姜幼瑤對李家來說,沒什么用處,說不準(zhǔn)還會惹來一身臊,說是麻煩還差不多。
“這是怎么回事?”姜梨皺眉道,“是李家將她抓起來了?還是李家有別的圖謀?”
“姜幼瑤從姜家逃走后,還沒跑到季家,就遇到了麻煩,”姬蘅聳了聳肩,“你知道的,燕京城說太平也太平,說不太平,能遇上的事也挺多。路過的李濂幫她解了圍,見她狼狽,就帶回了右相府?!?/p>
“李濂?”姜梨聞言,倒是明白了幾分,“他這是早就看出了姜幼瑤的身份,才特意這么做的吧?!?/p>
右相的這位小兒子李濂,和他的大哥李顯不同,成日走馬游街,是個紈褲子弟,雖然生了一副還算不錯的皮囊,卻到處胡鬧。至于喜歡過多少姑娘,糟蹋過多少女孩子,姜梨也是有所耳聞的。但就是這么個人,面上卻還要表現(xiàn)的非常溫和大度,好似個君子一般,年輕的女孩子見了,稍不留意,便會被欺騙。
其實別說是女孩子,便是男子,也時常被李濂的假象所迷惑。要知道葉世杰初來燕京的時候,若非姜梨從蛛絲馬跡中發(fā)現(xiàn)不對,及時提醒了他與李濂保持距離,李濂還不知道最后會利用葉世杰來達(dá)成什么目的。
李濂也跟隨右相去過大大小小的宴會,要說沒見過姜幼瑤,也是不可能。當(dāng)初姜幼瑤身為首輔千金,美貌嬌艷,燕京城勛貴子弟們大多也都了解。就算那一日姜幼瑤是偷溜出府,喬裝打扮,李濂多半也能認(rèn)得出來。
再換句話說,如果是別人把姜幼瑤帶回府,姜梨相信也許對方并未認(rèn)出姜幼瑤的身份,但換了是李濂,姜梨就有理由相信,李濂是認(rèn)出了姜幼瑤,才對姜幼瑤做了接下來的動作。
“顯然你的妹妹并不這么想,”姬蘅氣定神閑道,“否則也就不會跟李濂回府了。”
姜梨皺眉:“那他們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姬蘅悠悠道,“當(dāng)然是順其自然,帶回府后,說明身份,闡述難處,懇求收容,一人憐惜,一人感激,情投意合,如膠似漆……”他越說越不像話,語氣里真是十足的嘲諷。
“我知道了?!苯娲驍嗔怂脑挕O胍仓澜赚帟趺醋?,和姬蘅說的毫無差別,無非就是等回到李家后,洗清臉面,發(fā)現(xiàn)再也隱瞞不住,又看這位李二公子風(fēng)度翩翩,溫柔體貼,便好一番殷殷語語,哭哭啼啼,惹得知道“真相”的李二公子心生同情,決議幫這位誤入歧途的小白兔隱瞞、收留,進(jìn)而照顧她的未來以后。
“他們現(xiàn)在如何了?”姜梨想了想,問,“已經(jīng)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
“只有多余,沒有夸張?!奔м炕卮稹?/p>
姜梨心中簡直說不出是好氣還是可笑。雖然早就曉得姜幼瑤是個沒腦子的,但再沒腦子的人,哪怕是自私自利的姜玉娥,也都明白李家和姜家素來不和。別說是和李家的人私定終身,便是多一點交往,也是不可以的。那是把姜家的軟肋親手送到別人手上,那是給別人遞刀子。雖然姜梨并不認(rèn)為為了家族犧牲個人是什么很光榮的事,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姜幼瑤只要不是三歲小兒,也該明白的。
說不準(zhǔn)三歲小兒都懂這個道理。
“她可真是不把姜家的死活放在心上,明知道李家是什么身份,也敢往上湊?!苯婧蘼暤?。
“也許她認(rèn)為自己是戲文里的女角兒,李濂是男角兒,互為世仇,愛情忠貞,感天動地,最后能譜寫一段賺人眼淚的傳奇。”姬蘅一本正經(jīng)道。
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嘲諷起姜幼瑤來也是不遺余力。姜梨看向他:“這事你是怎么打聽到的?”
“右相府上,也有我的人?!奔м柯唤?jīng)心道:“之前沒往右相府上找,覺得你那妹妹,也不至于膽大到如此地步。后來那邊的人偶然發(fā)現(xiàn)不對,回國公府了一趟,我讓人再確認(rèn)一遍,才發(fā)現(xiàn),”他笑了一笑,“世上還真有這么蠢的人?!?/p>
姜梨聞言,心中又忍不住狠狠一跳,姬蘅竟在右相府上也埋有眼線,這燕京城的高門大戶里,所有的秘密都被他掌握在手心中,也難怪他如此有恃無恐了。他曉得所有大戶里深藏的秘密,也許連皇家的都一樣。
“不管怎么說,都謝謝你了。”姜梨道,“倘若不是你告訴我,也許姜家一輩子都不會發(fā)現(xiàn)姜幼瑤在李濂府上?!?/p>
“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姬蘅摩挲著茶杯的杯面,問她,“回去就告訴你爹?”
“我也還沒想好,”姜梨遲疑一下,“我父親雖然口口聲聲說對姜幼瑤感到失望,事實卻是仍舊疼愛她。如果現(xiàn)在說了,我認(rèn)為,他會很沖動的去同右相府上要人。一來李濂也許在很短的時間里將人藏起來,撲了個空,二來還會給李家留下把柄,說我們姜家蓄意污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再添一事,指不定會招來什么。”
“我也認(rèn)為,”姬蘅道:“如果姜幼瑤對姜家來說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李濂就不會對此上心了?!?/p>
姜梨試探得問:“你的意思是,是讓放任姜幼瑤在李家,先觀察李濂究竟想做什么?”
姬蘅攤手:“這是你們姜家的事?!?/p>
姜梨只覺得頭疼,姜幼瑤真是將本來就不簡單的事弄得更加復(fù)雜了??墒羌м康脑捯矝]錯,現(xiàn)在告訴姜元柏姜幼瑤在李家,誰知道李家會用什么法子。要么趁其不備突然去要人,要么就是等,等到過一段日子,李濂對姜幼瑤興趣淡了,再想法子把姜幼瑤弄出來。
現(xiàn)在看來,李仲南應(yīng)當(dāng)不曉得這回事,應(yīng)當(dāng)是李濂自己的主意。也許能獲得死對頭家的女兒放心對李濂來說是一件尤為自豪的事,至少在現(xiàn)在,他對姜幼瑤還是柔情蜜意的。
這件事情現(xiàn)在也想不出個頭緒,不如到了晚上回府再慢慢思考。姜梨想了想,問姬蘅道:“國公爺說的,好消息又是什么?”
姬蘅要告訴她的,可是兩件事情,姜幼瑤的事情算是一件,還有一件,到現(xiàn)在也沒說。
“司徒的假孕藥已經(jīng)做出來了,”姬蘅勾唇一笑,“永寧已經(jīng)服下?!?/p>
姜梨一愣:“什么時候?”
“沈如云大婚之日,永寧和沈玉容見面之后?!奔м康?。
永寧公主是隔三差五就尋些機(jī)會和沈玉容見面的,和沈玉容見面,自然也要溫存一番。姬蘅令人將藥用在他們二人歡好之后,至少時日上是再合適不過。沈玉容多疑謹(jǐn)慎,這樣子,也找不出什么不對來。
姜梨喜出望外,這的確是一件好消息,應(yīng)該是這段日子以來,對她來說最好不過的消息了。這意味著她的計劃可以大大的往前推進(jìn)一步,她不必再漫長的等待下去了。
“真是太好了?!彼馈?/p>
“你要怎么謝我?”姬蘅挑眉。
他容貌深艷,這般含笑討恩的神態(tài),幾乎是令人驚艷的移不開眼睛。姜梨道:“國公爺需要什么,可以告訴我。事實上,便是終其所有,我也難以回報?!?/p>
如果不是姬蘅,她自己要將假孕藥送到永寧公主面前,再讓永寧公主順利的服下,需要花費不少的周折,其中可能還會失敗,一旦失敗,永寧公主就會對此心生警惕,再想下手,就會很難。
姬蘅幾乎讓她的計劃最困難的一步算是順利完成了。
姬蘅看了她一會兒,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才道:“我暫且想不出來。不過對你接下來要做的事,倒是很好奇?!?/p>
“接下來的事?”姜梨疑惑。
“永寧顯出孕像后,你會做什么?”他問,仿佛真是十分好奇的模樣。
姜梨想了想,“不知道九月姑娘的藥,什么時候才會發(fā)作?”
“十二個時辰之后,”姬蘅沉吟了一下,“算起來,已經(jīng)發(fā)作了?!?/p>
“那就很簡單了?!苯嫖⑽⒁恍?,“云英未嫁的姑娘,突然有了身孕。尋常人家遇到這種事,姑娘的一輩子便是毀了。大戶人家為保名聲,甚至?xí)尮媚镒约簯伊?。?dāng)然了,永寧是金枝玉葉,是成王殿下的親妹妹,沒有人敢讓她懸梁的,她也沒有必要懸梁?!?/p>
她這話說的,亦是十分嘲諷。
“所以在孕像不是很明顯之前,定然要為永寧尋找一門好親事。歡歡喜喜的將姑娘嫁過去,一來遮掩孕像,二來恰好這位公主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這樣一來得了一樁好姻緣,也是人人羨慕的喜事?!?/p>
“所以,”姬蘅看著她認(rèn)真的模樣,忍不住微微揚唇,慢條斯理的開口,“你打算讓她和沈玉容成親?”
“當(dāng)然不?!边@個回答,卻讓姬蘅的面上也顯出些意外之色。
“沈大人對亡妻情深義重,便是那位沈夫人給他戴了綠帽子,仍舊深情不悔。絕對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另娶他人的,況且若是娶了永寧公主,旁人會不會說,他們早有奸情,之前桐鄉(xiāng)一案里有謠言說,永寧公主就是背后指使馮裕堂加害薛縣丞之人呢!原來她加害薛縣丞,是早已心儀沈大人,給沈大人報仇啊?!?/p>
“沈大人自來注重聲明,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的。”姜梨道。
姬蘅的手撫摸著扇子的扇柄,也跟著笑了起來,他說:“那姜二小姐打算讓永寧公主嫁給誰?”
“永寧公主嫁給誰,并非我能決定。是由皇上決定的。”姜梨笑道:“我至多也只能分析一下,總歸劉太妃是看不上沈大人的,沈大人雖然看著不錯,可到底家世太薄,白身起家,配公主么,總是高攀了。如今朝中的青年才俊,年貌相當(dāng),又家世豐厚,門當(dāng)戶對,嫁過去也不至于讓永寧公主低嫁的,我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p>
她笑瞇瞇的吐出一句話,“右相李仲南的大公子,李顯。”
姬蘅一怔,突然笑了起來,他笑的極為開心,目光里,是毫不掩飾的贊賞和欣賞。
“這很有趣,讓永寧公主嫁給斷袖李顯,的確不尋常。”
姜梨道:“更有趣的是,這位在女人面前不可能動情的李大公子,娶妻之后,迅速得子,李家后繼有人,右相大人一定很高興。”
“就是這綠帽子,并不是人人都肯戴,世上只有一個沈玉容能容忍并且戴的甘之如飴,不知李家人戴起來,可會覺得還好,可還會善罷甘休?”
到那時,成王和右相的聯(lián)盟,也就像是一盤沙,吹吹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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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爺:我給你取了小藍(lán)這個名字,你感動嗎?
小藍(lán):我不敢動…。
(為啥叫小藍(lán),因為自古紅藍(lán)出cp呀~才不是作者懶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