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有個聲音忽然道：“你怎么回事？”

他這才注意到，這里不止他一個人。

而且，他似乎還沒被拉回現(xiàn)實世界，這里仍是夢境。而且這個山洞有點眼熟。

當年第一次入夢時，夢魔呈黑霧狀態(tài)潛伏的那個山洞。

旁邊那人，正是夢魔。

沈清秋勉強定住心神：“我怎么在這里？”

夢魔道：“你進入了一個極其強勢的夢境，元神劇震，老夫見似乎不妙，便把你拉入了這邊的結(jié)界?！?/p>

這么說，他沒被完全削成人棍，還要感謝夢魔及時把他拉了出來。

印象中，夢魔應(yīng)該不怎么待見他，居然會見勢不好，把他拉出來，沈清秋略感意外，由衷地道：“多謝。幫大忙了?！?/p>

夢魔哼道：“不必言謝。老夫不過驚訝，上次你居然真的能在圣陵堅持到那小子醒來。你也算是幫了他不少。幫他，便是幫老夫?！?/p>

洛冰河。

一想到這個名字，沈清秋忍不住左手抱住右邊肩膀。

那種生生被撕下一條手臂的劇痛已經(jīng)深深烙印在他神經(jīng)上，隨時會被觸發(fā)。

他吸了幾口氣，這才能聲音不發(fā)顫地叫出那三個字的名字：“怎么沒見洛冰河？”

照理說，最積極、最喜歡拉他入夢的應(yīng)該是洛冰河。基本上沈清秋一睡著，他就過來騷擾（……）。而這次，居然被夢魔搶先，把沈清秋拉進了結(jié)界中。

夢魔想起來就郁悶：“老夫怎知道？這小子自從掌控了我的夢魘奇術(shù)，我就再也進不去他的夢境了。天底下只有他一人所思所夢，老夫分毫奈何不了?！?/p>

如果不能盡快見到那個乖巧的洛冰河，沈清秋覺得自己要發(fā)瘋，會一直想到這個名字就四肢疼，一直胡思亂想下去。

麻煩純情少男小白花趕快出來給他吃一顆定心丸！

夢魔斜眼瞥他，見沈清秋臉色發(fā)青，嘴唇發(fā)白，板著臉道：“那小子自會來找你的，你急什么？之前不是避之不及？”

這算是……安慰嗎？

沈清秋看著故作不屑狀的夢魔，忽然覺得這老頭兒有點可愛。

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一事：“夢魔前輩，之前在圣陵，我?guī)灞油鶘|走，途中遇到兩個人，其中有個女子，你有沒有……”

那時，秋海棠昏迷了一陣，醒來時便無端發(fā)瘋，落荒而逃。沈清秋極度懷疑，在那失去意識的那會兒，她在夢境中遭遇了什么。

當時洛冰河也昏迷著，腦子燒得像炭火，當然無暇侵入秋海棠的夢境。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夢魔在其中動了手腳。

果然，夢魔一捻胡須，道：“正是老夫略施小計?！?/p>

他雖然說的是“略施小計”，故作淡然，卻掩不住語氣中自傲之意。沈清秋忍不住問：“你究竟給她看了什么？”

一般而言，夢魔要擊潰一個人的心理，就是給她看自己最灰暗痛苦的記憶。難道夢魔把秋氏被滅門的記憶翻出來了？

也不對。

如果是這樣，那么秋海棠醒來之后第一眼看到沈清秋，不應(yīng)該是那種反應(yīng)，而應(yīng)該是恨意滔天、一劍刺過來、往他身上戳幾百個窟窿才對。為什么會又哭又叫，轉(zhuǎn)身就跑？

夢魔道：“我給她看的，不是她的記憶，是你的記憶。”

沈清秋秒懂。

是殘留在他身體里的一點沈九的記憶！

他對向天打飛機之前提到的關(guān)于沈清秋原設(shè)沒寫出來的部分一直非常在意，立刻說：“能請前輩調(diào)出來，給我看看嗎？”

夢魔看他一眼，并沒問他自己的記憶為什么要別人調(diào)給他看，只問：“你是不記得了？”

沈清秋正準備扯什么走火入魔記憶受損來搪塞，點頭：“不錯?！?/p>

要知道，走火入魔記憶受損什么的，這概率也是相當之低。夢魔居然也沒追問懷疑，卻道：“有些事情，不記得也好?！?/p>

別這樣吊人胃口行不行?。?！

沈清秋道：“懇請前輩相助。”

夢魔道：“你真的要看？”

沈清秋連連點頭。夢魔伸出一指，點于他額頭之上：“閉眼，等我松手，再睜眼?！?/p>

沈清秋依言閉目。夢魔又道：“你記憶殘缺不全，跳躍而不連貫，也可能會見到面目模糊的人像。這是你自身所致，不必在意?！?/p>

這意思，其實是在強調(diào)，如果出了BUG，那是你自身源文件的問題，不是他技術(shù)的問題！

沈清秋心中默數(shù)十聲，等到額頭壓力消失，一睜開眼睛，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披頭散發(fā)，被麻繩五花大綁著，跪坐在他前面的地上。

這少年白臉尖下巴，眉清目秀，面相卻帶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郁，嘴角額頭兩塊于紫。正是年紀尚幼的沈九。

在花月城的時候，沈清秋從洛冰河的夢境結(jié)界中逃出，無意間落入了沈九的殘識記憶中，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一番環(huán)視，他發(fā)現(xiàn)，這是間書房和臥室連在一起的寬敞屋子，中間用檀木月洞門隔開，陳設(shè)富麗，四壁掛著裱裝精美的字畫。

沈清秋抱起手臂，靠在一旁多寶格的架子上，靜靜地等著。

前方的雕花木門無聲無息打開。

沈九頭僵定不動，眼珠上轉(zhuǎn)，來人身形的倒影被映入瞳孔之中。

邁入門檻的，是個衣飾華貴的青年男子。

看他那張和秋海棠五官有六分相似的臉龐，沈清秋便知道，這必然是秋氏滅門事件最大的苦主，秋海棠她哥哥了。

那時沈九眼里的人影，居然是秋少爺，這可出乎意料，沈九看上去根被虐待多年似的，沈清秋本來還以為那人影是人販子。

看這情況，沈九在秋家里的日子，怎么也不像秋海棠所說的“待他親厚非?！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