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沈清秋猛地坐直了。
浮尸啊靠靠靠!
剛說完一句“水好清啊”你就給我飄過來一具浮尸,打臉啪啪的不要這么重行嗎!
柳清歌用船篙勾住那具浮尸,把他翻了個身,居然又是一具白骨。因為全身包括腦袋都用黑布纏住,臉又朝下泡著,剛才才沒覺察。
沈清秋問道:“木師弟,你知道這世上,有哪種瘟疫,會讓人全身瞬間化為白骨的嗎?”
木清芳緩緩搖頭道:“聞所未聞?!?/p>
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定了好一會兒,小船已后退了一段距離,柳清歌又撐起了篙子,片刻之后道:“前面還有?!?/p>
果然,從前方陸陸續(xù)續(xù)飄來五六具浮尸,都是身纏黑布的白骨,與第一具如出一轍。
沈清秋正凝神細(xì)思,忽然,柳清歌把長膏往旁邊石壁上一插。又細(xì)又脆的竹篙,居然直直插入了堅硬無縫的石塊。船身被固定,停在原地不動。沈清秋也覺察有異,霍然起身:“誰?”
前方黑暗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船頭燈火隱隱照出個人的輪廓。只聽一個少年的聲音說道:“你們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從暗河進(jìn)城想干什么?”
沈清秋道:“這話我倒也想問同在此地的你?!?/p>
他雖然是站在一艘小破船上面,但風(fēng)貌宜人,青衣黑發(fā),腰懸長劍,舉手投足間氣定神閑,看起來也頗仙風(fēng)道骨。加之沈清秋現(xiàn)在裝B已經(jīng)裝出了經(jīng)驗,裝出了自己的風(fēng)格,這個形象,還是很能唬住人的。
那少年愣了一下,也想被他的人模狗樣給震住了,半晌,才喝道:“你們走吧!現(xiàn)在不許進(jìn)城!”
柳清歌哼道:“就憑你?攔得住誰?”
那少年道:“城里有瘟疫,不想死就滾!”
木清芳溫聲道:“小兄弟,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那少年看說不走,怒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們快滾滾滾!不然我不客氣!”話音未落,一桿槍矛刺來,虎虎生風(fēng)的倒也蠻嚇人。柳清歌冷笑一聲。
5秒之后,少年落敗,身子沉在水里撲騰。
柳清歌一只手指就把他掀飛入水。沈清秋聽那少年還在水里破口大罵,問:“撈不撈?”
柳清歌:“中氣十足的撈什么撈。進(jìn)城了?!卑纬鲋窀?,繼續(xù)劃船。
三人從暗河中出來,沒把這非法船只拴在岸邊,它就自己順?biāo)h回黑暗中去了。這出口在城里最荒蕪的一片淺澤里,不見一人,三人朝城中央走了一會兒,忽然身后有人踏踏踏追上來。
那落湯雞一般的少年沖上來,氣急敗壞道:“讓你們別進(jìn)城!進(jìn)來有什么用?之前說來救瘟疫的人多了去了,什么大和尚牛鼻子,什么什么花宮,還不是個個都出不去了!自己找死,唉!”
原來這少年黑暗里伏擊,倒是為他們著想了。沈清秋忍笑道:“那我們都進(jìn)來了,你說該怎么辦?”
少年道:“還能怎么辦?跟著我別亂跑!我?guī)銈冋掖蠛蜕兴麄內(nèi)?。?/p>
沈清秋見另外兩人并無異議,他們都對金蘭城不熟,又人指引不走彎路當(dāng)然最好,便低一低頭,問:“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一挺胸膛道:“我叫楊一玄,是城中金字兵器鋪的兒子。”
不會就是冒死去昭華寺報信求援的那個兵器鋪商人吧?
柳清歌見沈清秋一直打量那少年,問道:“你看什么?”
沈清秋低聲道:“我看,這孩子能在你手底下走幾招,而且心性不錯,兩者都很難得,倒是個可塑之才?!?/p>
走進(jìn)主城,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可這個“多”,只是相對剛才的空無一人而言,一條街上頂多三四個人影,而且都從頭到腳埋在黑布里,行色匆匆,仿佛驚弓之鳥,漏網(wǎng)之魚。楊一玄把他們?nèi)藥У剿抑?。這兵器鋪規(guī)模不小,在最寬闊的主干道上連占了四個店面,打通了連接起來作一家用,而且還有內(nèi)院、內(nèi)廳、地窖。
無塵大師就在地窖中。他躺在床上,被子蓋住下身,一見蒼穹山派的援軍就“阿彌陀佛”起來了。
沈清秋道:“大師,情勢危急,別的就不多說了。這金蘭城中盛行的究竟是什么瘟疫?大師又為何入城不出,音訊全無?還有為何人人都要裹著黑布?”
無塵苦笑道:“沈仙師所問,其實都是一個問題。”
說著,他掀開了下身的被子。沈清秋一僵。
被子下面,只有一對大腿,膝蓋以下,空空如也。本該有小腿的地方,全都消失了。
柳清歌冷聲道:“誰干的?”
無塵搖頭:“不是誰干的?!?/p>
沈清秋就納悶了:“不是誰干的,難道還是它自己沒的?”
誰知無塵點頭道:“正是這雙腿自己沒有的。”
他膝蓋上方的腿部還纏著黑布,無塵伸手,費力地想要解開,木清芳連忙相助。無塵道:“這東西可能會讓諸位道友略感不適?!?/p>
黑布一層一層解開,看清里面包裹的東西之后,沈清秋呼吸頓了一頓。
大師您管這叫“略感不適”?!?!
原本是他大腿的地方,已盡皆潰爛,皮膚壞死,腐肉橫生。黑布松開后,惡臭陣陣。
沈清秋:“……這就是金蘭城的瘟疫?”
無塵道:“不錯。此病初發(fā),先是小面積出現(xiàn)紅斑,短則三五天,長則半月,紅斑會擴(kuò)大并腐爛。再過一月,潰爛至見骨。必須以黑布纏身,少見風(fēng)光,方可延遲發(fā)作。”
難怪,城里人人都把自己裹成黑木乃伊。
沈清秋道:“發(fā)作期有一月之久,可為什么那時候前去昭華寺報信的楊先生,卻是瞬間化為白骨?”
無塵臉顯悲痛之色道:“慚愧,老衲也是后來方知,染此病者,如果在金蘭城內(nèi),則可以存活一月左右。但如果染病之后,距離金蘭城太遠(yuǎn),就會加速發(fā)作。我兩位師弟,就是貿(mào)然出城返寺,當(dāng)場發(fā)作?!?/p>
怪不得不能進(jìn),也不能出!
柳清歌道:“發(fā)病源是什么?怎么染上的?”
無塵只嘆道:“老衲慚愧。此番入城,躊躇多日,對這瘟疫根底也還一籌莫展,既不知病源何在,也不知如何傳染。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會不會傳染。”
木清芳愣道:“此話怎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