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痛苦的叫聲,段嘉許才慢慢把腿挪開,改抓仼他的頭發(fā),把他的腦袋往地上撞,又問了一遍。
“你欺負誰呢?”
旁邊有圍觀的人,大多是學生。店里的老板聽到動靜,忙出來勸架,怕影響了自家的生意。
張平也出來了。他認得段嘉許,怕一會兒鬧到派出所了忍不住說:“哥,算了吧。
段嘉許卻像是什么都聽不進去。他的模樣生得極為漂亮,溫和又平易近人??伤牧Φ绤s毫不留情,眉眼里全是狠戾,不帶溫度。
像是個剛從地獄爬上來的天神。
桑稚也怕出事,著急地喊了他一聲:“段嘉許!
聽到這話,段嘉許的動作才停了下來。他垂下眼皮,松開抓著任光頭發(fā)的手,輕笑了聲:"“算了,怕嚇著我家姑娘。
“還有,跟你說個事兒。我家姑娘就算真想劈腿,也不會找你這樣的一"段嘉許把手上的血蹭到任光的衣服上,壓低聲音溫文爾雅道,“來羞辱我。
任光的傷大多是皮肉傷。他明顯氣到了極致,胸腔起伏著話像是從牙關(guān)里擠出來的一樣:“我要報警
桑稚把段嘉許扯到自己身后,完全不怕事:“行啊,我也報警說你性騷擾我。”
張平附和道:“學弟,剛剛我們都看到了啊,是你先挑事的
就連任光的那個曖昧對象,都沒再站在他那邊。畢竟一晚上,也能看得出來,是任光一直揪著桑稚不放。
其他人勸著架。
一個認識任光的女生說了句:“學姐,你先走吧。我們跟他溝通一下就行?!?/p>
段嘉許是真不怕,反而來了興致。別人都勸著的時候,他反倒主動把手機遞給任光:“你報吧。”
這點傷根本判不了刑,頂多給點賠償。
任光卻會擔心,桑稚真去告他性騷擾。就算立不了案,傳到學校也不好聽。他盯著段嘉許,一聲也沒吭,表情有些不甘
只罵了句:"“你有病吧?!?/p>
“你再找她麻煩試試。"段嘉許笑,“我還真不怕坐牢。
桑稚還是第一次見到段嘉許這么生氣的樣子。她用了勁兒把他扯走,也明顯因為他的話有些惱火:“什么叫不怕坐牢。
段嘉許看向她:“這人纏著你多久了。
…桑稚一愣,回想了下,“一個月左右,但他前段時間沒怎么出現(xiàn)了。
段嘉許垂眸,臉上沒什么情緒:"怎么不跟我說?”
桑稚老實道:“怕你不開心。
“之前有沒有欺負你?”
“沒。”桑稚的委屈再度冒上來,嘀咕道,“我沒那么好欺負
“喝酒了?
喝了一杯,"桑稚說,“但空腹喝的,有點難受。嗯
見他走的方向不太對,桑稚問:“去哪?”段嘉許:“醫(yī)院
她身上的紅疹越來越明顯了,看上去顯得觸目驚心。桑稚搖頭:“買點藥吃就行,我不想去醫(yī)院。
段嘉許又嗯了聲,沒攔著。
“你怎么過來了,不是說沒時間嗎?”
“騰了點時間。
“噢?!鄙V伤伎剂讼?,給他解釋,“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感覺我今天會很晚才回去,怕你在那邊擔心嘛,而且我就在學校外面,沒什么不安全的。
段嘉許情緒很淡:“我知道。
見到他,桑稚確實覺得驚喜,那點小委屈也很快就煙消云散。她開始跟他說著最近的事情,笑眼彎彎,情緒漸漸好了起來
段嘉許時不時應幾句,但話明顯變少了。
兩人到附近的藥店買了藥,而后回到住所。
桑稚坐到沙發(fā)上,開始看自己身上的紅疹,有些郁悶:“我剛剛吃那個烤串,吃完才反應過來是牛肉。我也沒吃多少,就吃了幾串,還以為沒事的。
段嘉許從廚房里拿了兩瓶水出來,倒進熱水壺里燒開。
他抓住桑稚的手,提醒:“別撓。
桑稚乖乖應:“哦。”
客廳里,只有熱水壺里發(fā)著聲響。桑稚盯著他的臉,隨口可:“你什么時候回去呀。
段嘉許:“沒想好。
“那我們明天出去玩?
嗯
桑稚又跟他說了一陣子的話,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說話都像是擠牙膏似的擠岀來。仿佛不太想搭理她。
恰好水燒開。
段嘉許倒了點熱水進杯子里,又兌了冷水:“吃藥。
桑稚把藥吞進去,猶疑道:“你是在生氣嗎?段嘉許笑:"我生什么氣?
他這語氣,讓桑稚瞬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懵了:“你干嘛生氣?!?/p>
段嘉許站起身,又往廚房走:“去洗澡吧,一會兒涂藥?!鄙V上乱庾R跟著他,惴惴不安道:“你這是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
“我就是想著,咱倆離那么遠,那我肯定都跟你說好事呀。桑稚只能猜到是這個原因,扯了扯他的衣角,跟他示軟,“而且真沒什么事……
段嘉許:“剛剛那也算沒什么事?
桑稚啊了聲:“那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嘛。
“什么事情是能提前想到的?既然這樣,"段嘉許收回視線,從冰箱拿出材料,話里沒半點笑意,“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用告訴我了。
他說話的語氣仍舊平和,卻像是帶了刺。
桑稚定定地看著他,聲音低到像是要聽不見:“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段嘉許不再提這個事情:“去洗澡。
剛剛的一小點委屈,又因為他的指責,成百上千地疊加桑稚的鼻子發(fā)酸,說話不知不覺就帶了哽咽:“對不起嘛。
聞聲,段嘉許看過來,面無表情地說:“不準哭。
他一說,桑稚的眼淚反倒像是跟他作對一樣,啪嗒啪嗒掉下來。她低下頭,伸手擦掉,忍著哭腔說:“那我去洗澡。
段嘉許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抬起來。
“還哭?”
這下桑稚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來,話都說不出來段嘉許的表情也繃不住了,輕嘆了聲:“我太兇了?”她默了幾秒,搖頭。
段嘉許:“那哭什么?
“你不是很很忙嗎?桑稚語速很慢,因為嗚咽著,說話含糊不清地,“我不想你每天工作了那么久,還老要想我這邊的事
“工作沒你重要。
“就是離得遠,你更要跟我實話實說。"段嘉許把她的眼淚擦掉,耐心地說,“我在那邊擔心,也好過什么都不知道?!?/p>
“不是想跟你生氣,我剛剛就是一一”段嘉許啞聲道,“有點被嚇到了?!?/p>
聯(lián)系不上人,也不知道她在哪。接到了那樣一個電話,之后就被她拖入黑名單。找了好半天,見到她的時候,還看到她在被一個陌生男人糾纏。
段嘉許覺得無力。
最后還得通過她的朋友,才能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她一哭,段嘉許就沒轍了,低哄著:“別哭了,我不應該兇
桑稚的眼淚像停不下來一樣,跟他抱怨:“我今天那么倒楣你還罵我。我不舒服,你都不理我,就知道說我。
段嘉許親了親她的臉:“哪不舒服?
“胃不舒服,想吐。
“嗯,我給你煮個醒酒湯。如果還不舒服,就吃點藥。“我身上也癢,難受嗚嗚嗚
“先去洗澡,我一會兒給你涂藥?!?/p>
桑稚把眼淚蹭到他衣服上,還是沒忍住說:“你生氣的時候好嚇人。
段嘉許笑出聲:“嚇著你了?”
“也沒有。桑稚抽著鼻子,“但你兇我,我就想哭。
“你這是在威脅我啊?“我才沒有。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老老實實告訴我,不論好壞。
“聽到?jīng)]?”
段嘉許的眉眼舒展開來,吊兒郎當?shù)?"你可別給我兇你的機會,行不行?”
等桑稚回了房間后,段嘉許在廚房里折騰了一會兒,而后出到客廳,在茶幾上拿起她的手機。他打開通訊錄,把自己從黑名單里拖出來。
看著這個備注,他的唇角彎了起來。
桑稚沒洗多久的澡,很快就出來了。她坐到餐桌前,把段嘉許剛煮好的酲酒湯喝完,被他叫到沙發(fā)那邊。
剛剛買了內(nèi)服和外敷的藥。
段嘉許拉住她的手腕,開始幫她抹藥,皺眉道:"下次再吃牛羊肉,我真要揍你。
桑稚的眼眶還紅著。她眨了眨眼,一點沒被嚇到:“那你揍
段嘉許挑眉:“你這不還沒下次?!澳憔褪遣簧岬米??!?/p>
嗯
桑稚笑起來,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段嘉許。
段嘉許:“怎么?”
“我買了個情侶表,但我放宿舍了?!鄙V色I寶似的說,“我明天拿來給你。”
“你給我買禮物了嗎?
“買了條項鏈。"段嘉許說,一會兒給你戴上
“嗯。″這只手涂完,桑稚換了只手,慢吞吞地說,“我本來覺得今天好倒楣。我早上睡過頭了,上課遲到被老師罵了。然后我飯卡丟了,路過操場的時候,還被籃球砸到了頭。去朋友的生日聚會,還遇到討厭的人,而且又過敏了?!?/p>
段嘉許認真給她涂著藥,順著說:“這么可憐啊?
“但是我覺得我好像想的太早了。嗯?
桑稚小聲說:“見到你,就覺得今天的運氣好好。
即使見到你,只占了今天的那么小部分。
卻能讓那些大部分,都變得微不足道。
大四下學期。
某次跟寧薇的聊天中,桑稚聽她說;她的男朋友跟她求婚
說起來的時候,寧薇都克制不住地在笑:“你說他也太有意思了吧。他真的很害羞的,然后在那個酒吧,還上臺給我唱了情歌,把我叫上臺,突然就跪下跟我求婚了。
桑稚饒有興致地聽著。
寧薇:“重點是,他因為太緊張了,還雙膝下跪了?!鄙V尚Τ雎?。
聊到最后,寧薇也好奇起她的事:“你家段哥哥呢?有沒跟你提過呀。
桑稚想了想:“他之前有說過畢業(yè)結(jié)婚,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求婚誒。而且我覺得他那個人好高調(diào),我還有點擔心。
“就,有點想自己求。
其實桑稚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會覺得不好意思。就比如寧薇說的,她上了臺,在眾目暌睽之下,接受了她男朋友的求婚
她覺得很驚喜,也覺得很開心。
但桑稚覺得,如果這種事情也發(fā)生在她的身上,她肯定也會覺得開心,但估計會有些不自在。
可到事情真的到來的時候,卻完全不如她所想的那樣。
段嘉許是在桑稚畢業(yè)典禮那天,跟她求的婚。
這算是她人生當中,比較重大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那天,桑榮,黎萍和桑延都來了。這場景一轉(zhuǎn),就像是回到多年前,她陪著父母去參加桑延的畢業(yè)典禮。
只不過,這次的主角從桑延變成了她。
桑延帶了相機,懶懶地幫她拍著照
桑稚覺得他沒好好拍,拍一張就過去跟他說幾句,到后邊甚至要吵起來。段嘉許也帶了,安撫了她幾句,在旁邊替她拍了幾十張照。
拍完畢業(yè)照后,藥稚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給的紅玫瑰。再往前走,又有涌上來的一群人給她送花,每人一枝。
這其中還有好些認識的同學,就連桑榮和黎萍都參與了。
桑稚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有預感的。
從今天醒來開始,桑稚就有種極其強烈的預感。因為按她對段嘉許的了解,他一定會選在今天跟她求婚。
還會是很高調(diào)的,又很老套的方式。
高調(diào)的土男人。
在眾人的引導下,桑稚看到路道中央的段嘉許。在這一瞬可,她其實沒有任何的精力去分給旁邊的人,也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這個畫面,桑稚想像過千百遍。
或許跟她所想的某個畫面重疊上了。
卻仍是讓桑稚覺得,這一定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掉的一幕段嘉許今天穿得很正經(jīng),白襯衫黑西裝褲,還打上了領(lǐng)帶他抱著一束很大的玫瑰花,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桑稚突然有點想笑。
段嘉許低著下顎,也笑了起來。他的身材清瘦高大,黑發(fā)朗眸,出眾過艷的五官,站在光亮之處,顯得奪目又張揚。
過了幾秒。
“你之前告訴我你的秘密之后,我也沒有特別認真的,跟你談過這件事情。"段嘉許盯著她的眼,收起笑容,模樣多了幾分正經(jīng),“當時看你說著說著就哭了,總擔心,這會不會是一件讓你覺得很難過的事情?!?/p>
“所以我不太敢提。
小姑娘把所有的心事暴露。
用盡所有的勇氣,用她的方式,告訴他。
我承認,我們之間,是我更喜歡你。
“也一直沒跟你提過,我其實不是那種,喜歡上一個人,就會立刻去爭取的人。"段嘉許舔了下唇角,認真道,“在表現(xiàn)出對你的喜歡之前,我也曾偷偷的,暗戀過你一段時間。
也曾掙扎過,因為自卑,因為覺得配不上你。
會因為你的反應而退縮,也會因為你的一個回應,感到欣喜若狂。
“可能你會想,這個段嘉許是不是因為,身旁突然多了個人,因為這個人對自己好,然后發(fā)現(xiàn)這個人也喜歡自己,就將就著跟她過一輩子?!?/p>
段嘉許輕咳了聲:“可能你也沒這么想,但怕你會這么想我還是想提一下。
桑稚小聲說:“有這么想過。”
但也只是這么想過
現(xiàn)在早就不這么認為了。
還真想過啊?小沒良心的。"段嘉許笑,“我以前有想過,輩子一個人,其實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但我并不是真的覺得沒關(guān)系,只是沒有遇到這么一個人。
沒有遇到 讓他想拋開他人的看法,從自卑的深淵里吧出來的人。
沒有一個人,能給他一種想要去抗衡的念頭
所以不可能會將就。
因為他根本沒有那樣的勇氣。
直到遇見了她。
段嘉許扯了扯唇角,單膝跪下:“可你讓我,突然很想試試
桑稚的心臟狂跳。她緊張得有些喘不過氣,聽著他平平淡淡的話,眼眶卻不知不覺地紅了起來:“試試什么。
“去愛一個人。"段嘉許一字一頓道,“不顧所有。
他仰起頭,嘴里帶過一句極為輕的“小孩”,而后,鄭重地把剩下的話說完:“所以,你愿意嫁給我嗎?
怎么會不愿意?
是已經(jīng)想了好多年的事情。
桑稚接過他手中的花:“哦?!?/p>
段嘉許是真覺得緊張,此時得到這么一個回應,表情瞬間有了裂縫。他失笑般地垂下頭,很快又道:“就這反應啊?你是想看我哭嗎?”
“沒有。我說哦的意思,就是,"桑稚吸了吸鼻子,認真道我非常愿意的意思。”
七年后,她所想像的這么一天,真的到來了。
桑稚穿著學士服,在陽光之下,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接受了段嘉許的求婚。
七年前,也有這么一天。
她穿著干凈的裙子,站在穿著學士服的段嘉許旁邊。因為再次見到他而感到開心,又因為即將的離別,覺得難過至極。
笨拙地藏著自己的心思,不敢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無論是她多親密的人。想像著,未來有一天,一定要到他的身邊去。
那個時候的桑稚,一定沒有想過。
七年后,她所想像的這么一天,真的到來了。
如她所愿
桑稚真的成為了段嘉許身邊的那個人。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