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撫摸著南宮駟的鬢發(fā),臉頰,最后攥住了他血跡斑駁的手,她顫抖著闔上雙眼。
“駟兒,娘如今身軀被控,如俎上之肉,隨時(shí)都會(huì)再失去意識(shí)……但是駟兒,你要信……娘這些話,都是真心的……都是娘臨走時(shí)在想著的,娘雖恨極了你伯父如此作為……但娘也感激他……”
“阿娘……”
“若不是他……將我制成棋子,我又如何能再見你一面……跟……跟你說……”容嫣僵直而緩慢地俯身,她發(fā)著顫,伸出手,然后將南宮駟緊緊地?fù)磉M(jìn)懷里。
“阿娘臨走前,最后悔的就是……”她哽咽了,凝噎了,卻不是因?yàn)橐恍焖衷僖淮握瓶?,她將她的孩子擁抱得那么緊,她顫聲說,“我最后悔的就是,從來都沒有,從來都沒有這樣好好地抱過你。我從來都沒有這樣抱過你……駟兒……”
“阿娘也是愛你的?!?/p>
南宮駟已泣不成聲:“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娘,我早就都知道了?!?/p>
忽然間,大地又開始震動(dòng)了,容嫣驀地一凜,睜開雙眸,喃喃道:“惘離的血契要撕裂了……”
“什么?”
“惘離的血契要撕裂了!我在這里,我每天都看得到!”容嫣忽然緊張起來,“駟兒,你不能有事,我要去阻止他……我要去阻止南宮絮……”
南宮駟擦著淚,拉住她:“阿娘,你在這里看到了什么?什么血契要撕裂了?”
“你聽著。”容嫣頓了頓,眼瞳收縮,一時(shí)間似乎又要受制于人,但她竟是緊咬壓根,憑著肉身意念,生生擋住了珍瓏黑子的掌控,“你聽著,南宮絮他搜羅了五把神武,這五把神武飽飲了萬人血,它們合力,就能斬?cái)嗄埡湍蠈m家族之間的紐帶。”
“斬?cái)嗉~帶?!”
“不錯(cuò),龍筋,是第一個(gè)被切斷紐帶的。”
南宮駟悚然:“所以外頭那些忽然暴起的僵尸,其實(shí)是因?yàn)辇埥畋磺袛?,所以才擺脫了控制?”
“正是如此?!比萱躺硢〉溃暗诙€(gè),是龍鱗。”
南宮駟驀地想到了方才遇到的那些毒蛇,應(yīng)當(dāng)都是龍鱗所化。
“第三,是龍尾?!?/p>
南宮駟失色道:“那剛剛的那一下震動(dòng),是龍尾的紐帶斷了嗎?!”
“不錯(cuò),而后是龍首,最后是龍身?!比萱痰?,“一旦南宮絮用第五把神武施術(shù)成功,整座蛟山都會(huì)失去掌控……再也……再也不會(huì)認(rèn)太掌門為主……”
她的神情又痛苦起來了,她一時(shí)說不出更多的話,徐霜林似乎已覺察到了她的作為,正在極力地侵吞她的肉身。
容嫣低低哀嚎,纖長(zhǎng)蒼白的手指緊緊埋入發(fā)髻之間:“不……不……”
“阿娘!”
“駟、駟兒……”
他的聲音讓她猛地又驚醒,她猶如瀕臨渴死的人得到甘泉,她緊緊攥住他,神情竟有些惶然無助。
那是他在她臉上從未見過的無助。
南宮駟心痛如割,他將她擁到懷里,以前他還是孩子,阿娘總是很清冷,很嚴(yán)肅,極少擁抱他。
如今他終于可以護(hù)著阿娘了。
雖然只不過一場(chǎng)鏡花水月,只不過一具軀體里,藏著些許生前的意識(shí),連魂魄都不再有。
也夠了。
容嫣佝僂著身子,在南宮駟懷里微微發(fā)著抖,過了好久,她才又抬起臉來,臉上已盡是作為珍瓏棋子流出的血淚。
南宮駟喉間苦澀,抬手去幫她擦拭,可是怎么擦都是污臟的,怎么擦,那些血跡都擦不掉,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容嫣道:“我能感覺到他……他已經(jīng)覺察了我……我時(shí)候不多了……聽著,他斬?cái)嘌酰瑸榈摹瓰榈木褪悄芎湍堉匦露ㄆ?,到那個(gè)時(shí)候……啊??!”
她意識(shí)模糊,難以繼續(xù)。
但南宮駟已經(jīng)恍然明白過來,他臉上最后一點(diǎn)血色也消失了:“到那個(gè)時(shí)候,惘離只聽他一個(gè)人的命令,我們?cè)隍陨骄汀粋€(gè)都逃不過?!”
“絕不能如此……”
“絕不能如此!”
母子倆竟異口同聲。
南宮駟低頭去看母親:“阿娘可知該怎么做?”
“南宮絮修煉不到家……”容嫣臉色閃過一絲寒意,“他……他根本鎮(zhèn)不住珍瓏棋子……所以竟生反噬,我也因此……能反知其內(nèi)心一二……我知道該怎么做——你聽我的?!?/p>
容嫣攥著南宮駟的手臂,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去,最后卻落在了她的丈夫身上。
因?yàn)閯倓偞蟮卣饎?dòng),南宮柳被震醒了,正抱著自己的那筐橘子,迷迷茫茫地環(huán)顧四周,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
她緊盯著他,猶如鷹隼盯著穴中之蛇。
“需得死一個(gè)人。”朱唇啟合,容嫣道,“駟兒,你去殺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