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師尊，你確定要我躲床底下？

墨燃幾次想說話，卻都只動了動嘴唇。他的太陽穴近乎抽疼，血液在狂奔亂涌，信馬由韁，但他覺得自己的血此刻已不是熱的，而是冷的，是冰的，他在掙扎的過程中，連指尖都一點(diǎn)點(diǎn)涼透。

“師尊?！?/p>

“……”

“其實(shí)……我……”他終于開口，一開口，只說了三四個字，就又亂了，又崩潰了。

他為什么要說？

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他已在巫山殿自戕，他早已死了，他只是帶著前世的記憶啊……為什么還要說。

說出來，自己的良心痛快了，但真的就是正確的選擇嗎？

如今這樣多好，薛蒙會對著他笑，楚晚寧是他的，伯父伯母都健在，師昧也還活著……沒什么比這些更重要了，哪怕一輩子愧疚下去，一輩子做個逃犯，他也不想親手摧毀眼前的這一切。

可他又覺得這是他應(yīng)該說的。

如今已經(jīng)能確定幕后之人必然也經(jīng)歷過一次重生，只有自己能提點(diǎn)眾人，讓所有人都有所準(zhǔn)備。這是他贖罪的機(jī)會，或許上天讓他死去一次，卻仍然保留著記憶，為的就是此時此刻，有個人可以站出來，阻止這場風(fēng)波。

哪怕付出性命。

墨燃閉上眼睛，他在顫抖，睫毛間隱有濕潤。

他不怕死，他是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人，但是這世上其實(shí)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他上輩子已經(jīng)受夠了，就是為了逃離那些東西，他才選擇了自盡。這些年，尤其是這輩子楚晚寧死后，他一直都在竭盡全力地奔跑，試圖甩掉后頭那只隱形的巨獸，但是現(xiàn)在他被逼到了死角。

它的利爪懸在了他的咽喉。

眾叛親離，萬世唾罵。

他逃不掉……他逃不掉……

墨燃哭了，無聲，但是眼淚淌了下來，撲簌著，落在了地上。

他極力壓抑著自己聲音里的顫抖，他說：“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我其實(shí)……我……”

忽然一雙結(jié)實(shí)而勻稱的手臂自身后環(huán)繞住他。

墨燃驀地睜開眼，他意識到是楚晚寧走了過來，從后面抱住了他。

“你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背韺幍穆曇糇运绫程巶鱽?，“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會做一些錯事?！?/p>

墨燃怔住了。

楚晚寧竟已明白。

他已明白……也是，楚晚寧怎么會看不透？他見過墨燃太多次惶惶然的認(rèn)錯，真心的、假意的、不甘的、懇切的。

他雖然不知道墨燃到底犯了什么過錯，但是他知道，墨燃一定是想坦白些什么往事，坦白一些其實(shí)并不想說的往事。

“師尊……”

“如果那件事令你很不安，你想告訴我，那就說出來，我在這里聽著。”楚晚寧道，“但如果你覺得說出來很痛苦，那么你不開口，我也不會繼續(xù)追問?！抑滥阍僖膊粫龀鐾瑯拥氖虑閬怼！?/p>

墨燃心如刀絞。

他微微搖著頭，不是的……

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遠(yuǎn)沒有那么簡單……

我不是折了不該折的花，我殺了人，流血漂杵，萬里枯骨，我毀了大半個修真界，我毀過你。

他再一次崩潰了。

我毀過你啊楚晚寧！

你為什么要安慰一個劊子手……為什么要寬慰把刀扎進(jìn)自己心口的人，你為什么要在臨死前請求我，放過我自己？

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殺了我……

他在顫抖，不住地顫抖，楚晚寧怔忡地，忽然感到有溫?zé)岬乃温湓诹俗约菏直成?，他低聲喃喃：“墨燃……?/p>

“我想要說出來。”

“那你說出來?！?/p>

墨燃很混亂，他搖頭，他又道：“我……我不知該怎么說……”

他嗓音一直控制地很好，直到這時候才終于有些哽咽了。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那就別說了。”楚晚寧松開他，拉著他，讓他轉(zhuǎn)過身來。黑夜里，他摩挲著他的臉頰，墨燃在閃躲，但是楚晚寧還是堅(jiān)決地觸碰了上去，捧住他的臉。濕潤的，是淌了很久的眼淚。

楚晚寧說：“別說了?！?/p>

“我……”

忽然海棠香氣離得那么近，楚晚寧吻住了他，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動親吻墨燃，生澀，笨拙，他貼著他的嘴唇，一點(diǎn)點(diǎn)地含住，撬開他苦澀的口腔，舌頭滑進(jìn)去，去翻攪著，纏繞著。

混亂，不安，瘋狂。

墨燃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大約情愛是逃離一切苦痛的港灣，大約人終究與獸相同，在交合中什么都可以拋之腦后，這欲望的沉溺里，只有歡愉是真實(shí)的。

給無助的人與憐憫。

給絕境的人，與片刻喘息。

誰都沒有再說話，接吻到纏綿處，楚晚寧感受到墨燃因自己而起的欲望，隔著衣物頂著他，他猶豫片刻，伸手想去撫摸他，可是墨燃把他的手指攥住，變成了十指交扣：“這樣就夠了?！?/p>

他把他擁在懷里，唯有眼前人，能鎮(zhèn)他的痛。

能凈他的魂。

“不用做別的，這樣就夠了……”

楚晚寧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沒來由地覺得很心疼：“怎么這么傻?！?/p>

墨燃便又握住他的另一只手，這樣兩只手都緊緊相連了，他抵住楚晚寧的額頭：“我要是早些那么傻，那才好?！?/p>

楚晚寧見總也勸不了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出更軟的話，只得笨拙地磨蹭著他的臉頰，鼻尖，最終又輕輕含住了他的嘴唇。

他做這些的時候明明耳朵尖都已漲紅了，但卻竭力讓自己顯得很鎮(zhèn)定，很從容。他主動去與墨燃接吻，主動去擁抱，去做一些從前并不習(xí)慣去做的事情。

“師尊……”墨燃閃躲著，呼吸卻在他的親吻下漸漸有些急促，“不要了……不要這樣。”

“一直都是你來做這些。”楚晚寧掙開他的手，摟住他的脖頸，“今日你聽我的?！?/p>

“師尊……”

楚晚寧看著他犬一般的溫亮濕潤的眼，拍了拍他的腦后，竟是從未有過的寬慰與溫柔：“乖?！?/p>

沒有燈火，于是他們在墻邊接吻愛撫，親吻從溫柔到激烈，從激烈到干渴，從干渴到抵死纏綿，充滿了雄性的獸欲與急促。

“師尊……晚寧……”

墨燃在不住喚著他的名字，憐惜的，熱愛的，癡狂的，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