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有人激動至落淚:“快!再快些!是真的可以!是真的能關(guān)閉!”
看到了這鮮明的生機,幾乎每雙眼底都燃起了求生的光芒。他們雙掌相合,源源不斷地把力量匯聚到萬濤回浪咒的中心,換來時空生死門一尺一寸緩慢地還原封閉。
但是,天地之力終究浩蕩,縱然此時已有萬人同仇敵愾,將渾身靈力灌注于守護結(jié)界,還是無法與神力抗衡。
人如微蟻,也實在太過渺小了……
隨著又一波翻雪浪頭斬落,哢嚓一聲脆響,玄武結(jié)界中央出現(xiàn)一道閃電狀的裂痕。那裂痕自天頂一直貫落到地面,后面有絲絲縷縷的水珠滲進來。
所有的人臉都白了,他們都知道如果這一痕裂掉會是——
“轟?。?!”
未及想完,地裂天崩!
一口缺口破了,后面萬頃江河紛至遝來,憤怒的水浪聲淹沒了人們的失聲尖叫,登時有不少人被沖得撲跌栽倒。
“?。?!”
“救命!”
淹進來的水如同暴雨傾盆,薛蒙站在生死門面前,回頭看了眼玄武結(jié)界前的景象,咬緊牙關(guān)對眾人道:“再快些!”
正說著,忽見一人朝自己沖來,手中握著一把銀光流溢的劍。不是別人,正是年少時的自己。
他一把扣住青年薛蒙的肩,長眉怒豎:“回去!你根本不會防御之陣?!?/p>
青年薛蒙咬牙道:“我要把劍還給那個人?!?/p>
“誰?”
青年薛蒙抬手一指,點著的是缺少神武襄助,已經(jīng)面無血色卻還在竭盡全力的姜曦。
“……姜夜沉?你怎么有他的劍?”
青年薛蒙一愣:“你不知道?”
薛蒙搖了搖頭:“我不了解他。他在我們這個時代很早就去世了?!?/p>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些朦朧。他顛沛流離了那么久,對于那個眾人都還活著,戰(zhàn)亂初始的年代,其實都已記不太清了。
但薛蒙想了一會兒,還是看著姜曦的背影說:“當年踏仙君要他獻上孤月夜的密卷,那里頭記載的都是些藥宗之術(shù)。厲害是厲害,不過很是邪門,比如拿蝶骨美人席煉藥,比如陰陽雙修長生術(shù)?!?/p>
“……”注意到青年薛蒙聽到那個雙修長生術(shù),臉色變得很難看,他不由問,“你怎么了?”
青年道:“沒什么。……然后呢?”
“姜曦沒肯。他說那本藥宗密卷是邪魔歪道,自他接任掌門的那天起,已經(jīng)付之一炬了?!?/p>
“……”
“踏仙君大怒,厲令他復(fù)寫一本。他自然沒有答應(yīng),最終還是被殺?!毖γ砷]了閉眼,“姜夜沉是個豪杰。我很高興看到他在另一個世上還活著?!?/p>
見青年時的自己沒有說話,薛蒙垂眸道:“你還沒回答我。你怎么會有他的佩劍?”
青年薛蒙嘴唇囁嚅,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半晌之后,剛開口說了一個“我……”后頭又是一陣巨響,令人筋骨發(fā)麻寒毛倒豎。
他們驀地回頭,但見那個閃電裂痕已繃到極致,葉忘昔與梅含雪雙雙跪落,姜曦還在硬撐,但已驀地咳出一口血來。
青年薛蒙失聲道:“姜……”
姜什么?
還是叫他姜曦嗎?
還是姜掌門?
一聲斷于唇齒間,他跑過去,把雪凰遞給姜曦。
“……滾回去!”姜曦抬眼見是他,青白的面色愈發(fā)難看,他蹙著眉,把自己的神武連同薛蒙一起往回推,“回裂縫那邊去,別來添亂!”
說完又是一口血水嗆出。
“姜夜沉!!”
聽到他喚自己的表字,姜曦重重咳嗽幾聲,喘息著回頭,目光兇狠又復(fù)雜:“媽的……誰允許你這樣叫我了?”
“……”
“我的名,我的字,都不是你該叫的?!贝烬X凄紅,姜曦經(jīng)脈暴突,在灌注涌漏的暴雨中,傾盡全力維系著結(jié)界。
卻還不忘如初見時般,罵他一句。
“好沒規(guī)矩!”
巨響貫耳,可怖的破碎聲劈里啪啦接踵而來。薛蒙甚至來不及說話,也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雪凰猛地帶往后方——緊接著他就看到那道閃電形的縫隙瞬息崩裂,這次不再是小裂口,而是整塊整塊崩塌破裂。
江河瞬間倒灌!
站在時空生死門之后的人們一瞬間從頭皮麻至腳底。
都結(jié)束了。
末日……末日……皆歸洪荒……
有人甚至不再為萬濤回浪咒出力,他們跪下來,在天罰前像最原始的仆奴叩首哭嗥,跪地求天神憐憫。
有人則仰天大喊不公,涕泗橫流一地。
結(jié)束了。
然而此時!狂流涌逆中忽然一道碧色光華劈斬而落!
“怎么回事?”
“什么東西!”
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絕境中的人心生戰(zhàn)栗,何況是這樣驚天駭?shù)氐膭屿o。他們舉目望去,但見高天中一個黑金戰(zhàn)甲的男人御劍行來,離得近了,能看到他渾身上下都是瘡疤,似乎被千萬道尖刀凌割過。但即便如此,人們還是能看清他相貌里昔日英俊的殘影。
“……是……墨……墨燃?”
“是魔頭!”
“媽耶,什么魔頭,分明是墨宗師?。?!”桃苞山莊的馬蕓立刻激動起來,因為哪怕是個傻子都能看出墨燃是來救他們的,而不是來火上澆油的。
而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久不見蹤影的北斗仙尊楚晚寧。
“楚宗師?。?!”
那位萬濤回浪的始創(chuàng)之人,天下第一結(jié)界的宗師。
和自家掌門一樣,桃苞山莊的修士們最是怕死,見狀極為興奮,他們率先狂喜難掩,手舞足蹈道:“有救了!有救了!”
墨燃憑虛御風(fēng),衣袍獵獵,一身修勁皮甲包裹全身。他徑直飛至玄武結(jié)界前,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落在水浪之中。
“見鬼,萬人棺!”
隨著他一聲暴喝,無數(shù)柳藤拔地而起,將那些被擊落的,浸在水浪中的葉忘昔也好,孫三娘也罷,還有陰沉著臉的姜曦。他把這些重傷的人全部都裹在了藤葉之中,送至后方。而后回頭厲令道:
“換人滾上來!沒受傷的御守呢?!”他掃了一眼姜曦,愈發(fā)狂怒暴躁,“怎么連療愈宗師都來做這種事情了?!要你們是死的嗎?!”
后方那些茍且偷生的御守修士被罵的灰頭土臉,狗血淋頭。
踏仙君猛地一擊,但見一道刺目光華從他掌心迸濺而出,剎那傳遍面前結(jié)界,他咬牙切齒道:“誰他媽再躲著,等回頭收拾完了這場毛毛雨,本座挨個捏碎你們的腦袋!”
“……”眾人面面相覷。
“滾出來!!”
不知這人是有怎樣可怖的威懾力,也或許是經(jīng)歷過一次瀕死絕望,許多貪生怕死之輩在末日之前都想開了,就連曾經(jīng)最為猥瑣的江東堂殘部也越過生死門邊界,再無幾人推脫。成群的修士來到踏仙君身后,一雙雙手覆壓在了玄武結(jié)界上。
原本搖搖欲墜的結(jié)界剎那間又恢復(fù)了靈光,因為眾人的齊心協(xié)力,也因為人界第一戰(zhàn)力的注入,一時變得堅不可摧,散發(fā)著極其雄渾的氣勢。
“嘩——”
眼見著一陣高有萬仞的海潮,如旋風(fēng)海嘯奔踏而來,有人畢竟天生膽小,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唾沫狂咽,兩股站站。
踏仙君陰沉道:
“一個都別走。敢退你試試看?!?/p>
“……”
“誰若臨陣脫逃。本座讓你們瞧不見今夜之后的太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