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裴軒和段臨舟離開瑞州時已近臘月中旬,瑞州冬日少雪,去歲天氣古怪,今年卻不曾降雪。雖說無雪,可天氣依舊寒冷,他們出發(fā)那日卻是個晴天,日頭掛得高,驅(qū)散了幾分寒意。
“今天天氣真好,是個好兆頭,”李氏知道穆裴軒和段臨舟今日遠(yuǎn)行,特意來為他們送行,她說,“一定會順利的?!?
穆裴軒道:“承大嫂吉言。”
“我和臨舟不知這一去什么時候回來,府中事情我已做了交代,也托韓叔和徐伯父對王府多加看顧,”穆裴軒說,“大嫂,你若是有事,就遣人去給他們傳個口信。”
自穆裴之去后,穆裴軒的母親搬入了佛堂,終日茹素誦經(jīng),不再理會王府事宜。李氏消沉了許久,可到底還有兩個孩子,她又是外柔內(nèi)剛的性子,慢慢的,便將那份悲痛壓在了心里。
穆裴之已經(jīng)不在了,她要替他,替穆瑾玉和瑾棠守住安南王府。
李氏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們在瑞州,王府內(nèi)又只有我們孤兒寡母,誰會在這時打王府的主意?”
“倒是你們,”她看著穆裴軒和段臨舟,說,“在外頭到底和家里不一樣,一定要多加小心?!?
段臨舟說:“我們會的,您放心?!?
穆瑾玉仰起臉,看著穆裴軒,說:“小叔叔,你們要早點回來。”
穆裴軒看著穆瑾玉那張酷似穆裴之的臉,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道:“小叔叔會的,等小叔叔回來,給你們帶好玩的東西?!?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穆瑾玉那雙眼睛定定地看著穆裴軒,七八歲的孩子,眉宇間卻少了幾分稚氣,多出幾分堅韌。他雖年紀(jì)小,卻已經(jīng)對生死有了模糊的認(rèn)知,知道人死了便是再也不會回來了??杉幢闳绱耍妈裰栏赣H死訊時,依舊無法接受——祖母說是小叔叔害死了他爹,穆瑾玉不信,穆裴軒對他和瑾棠極好,總是會給他們帶好吃的,好玩的。
可他看著歇斯底里的祖母,心中害怕之余,也生出幾分懷疑——是母親將他和瑾棠自祖母面前帶走了。
那日,他看著從未大聲說過話的母親和祖母發(fā)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甚至有祖母說要將母親忤逆,要將她趕出去。母親神情冰冷,一手牽著他,一手牽著瑾棠,道:“我是裴之的王妃,能休棄我的,只有裴之?!?
“他已經(jīng)不在了,我不曾犯錯,便是您,也不能休我?!?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了出去。
瑾棠年紀(jì)不過三四歲,哪里見過母親和祖母這樣爭吵,嚇得眼圈都紅了,直到走出院子,母親才抱著穆瑾棠小聲地安撫他。
穆瑾玉看著母親,過了許久,低聲道:“母親……祖母說,是小叔叔害死了父親,這是真的嗎?”
李氏的目光落在長子稚氣的面容上,問道:“你覺得你的小叔叔會害你父親嗎?”
穆瑾玉遲疑了須臾,道:“我不知道……可祖母……”
“那是他人說的,”李氏說,“你爹曾教過你,這世間事永遠(yuǎn)不能偏聽偏信,孰是孰非,你要自己去判斷?!?
穆瑾玉思索許久,小聲說:“我不相信小叔叔會傷害父親。”
李氏眼睛微紅,她伸手摸了摸穆瑾玉的腦袋,道:“你小叔叔怎么會傷害你爹呢?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就如同你和瑾棠一般,怎么會手足相殘?”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穆瑾玉說:“可祖母說……”
李氏道:“你祖母只是……太偏執(zhí)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小叔叔并沒有傷害你爹,你爹是為大梁,為百姓而死,他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你和瑾棠都是他的孩子,你們要像你們爹一樣,成為他那樣的人?!?
穆瑾玉望著母親,用力點了點頭。
突然,穆瑾玉伸手抱住了穆裴軒,穆裴軒一怔,就聽穆瑾玉說:“小叔叔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母親和弟弟還有祖母的。”
“我們在家里等著小叔叔和小叔娘回來?!?
穆裴軒心中微酸,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好?!?
穆瑾玉看著穆裴軒,又看向段臨舟,段臨舟忍不住也摸了摸他的腦袋,道:“瑾玉是個好孩子,你小叔叔不在,你就是王府的頂梁柱啦?!?
穆瑾玉小臉繃緊,認(rèn)真地點頭道:“瑾玉一定不會讓小叔叔失望的?!?
李氏在一旁,偏過頭拿帕子抵了抵眼睛,方笑了一下,說:“好了,來日方長,有什么話等你小叔叔回來再說,別耽誤了時辰?!?
穆裴軒和段臨舟對視一眼,穆裴軒道:“我們走了。”
李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