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州城內(nèi)。
烏頭嶺大敗的消息傳回阜州城內(nèi),趙謙侯本在豪紳送給他的坤澤床上,乍聞之下,險些從床上跌下。
“大人……”年輕的坤澤赤著身子倚上來,趙謙侯猛地回過神,一把揮開他,翻身就下了床,撿起一旁的衣袍往身上套。坤澤也瞧出不對來,忙上前去伺候他穿衣裳。
趙謙侯臉色鐵青,這些年不太平,常有小股的百姓謀反,可很快就平定了。他原以為豐州的民變縱有些聲勢,也擋不住邊軍,不用費多少功夫就會潰不成軍,趙謙侯這才主動請纓來了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在瑞州尚能忍受,可真出征之后,行軍之苦遠超他想象,路上枯燥乏味,終日吃的都是硬干糧,咽得他嗓子都疼。趙謙侯久在宮闈,哪里遭過這樣的罪,穆裴之又沒有半點眼色,他這一趟幾乎沒撈得什么好處,若非身負皇差,趙謙侯都想甩手而去。
如今吃了這樣大的敗仗,損兵折將,趙謙侯如何還坐得???
他沉著臉闖入營帳時,穆裴之正和周庭等幾位將領(lǐng)在議事,趙謙侯如此闖入,身后還跟著兩個想攔住他而又不敢攔的士卒,一臉為難地叫道:“侯爺。”
穆裴之抬起眼睛看了趙謙侯一眼,對那兩個士卒道:“退下吧?!?
他說:“趙監(jiān)軍來了。”
趙謙侯心中窩著火,劈頭蓋臉就道:“此次領(lǐng)兵的是誰,干什么吃的,還能輸給一群賤民?!”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他此言一出,穆裴之臉色也沉了下來,周庭神情尤為難看,道:“趙監(jiān)軍此話何意!”
趙謙侯冷笑一聲,說:“我此話何意?你們邊軍自詡精銳,卻連一幫叛賊都收拾不了,還有什么臉稱邊軍?”
這帳子里的將領(lǐng)俱都是邊軍將領(lǐng),此次折在烏頭嶺的也都是邊軍,他這話不啻于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們,當中一個脾氣火爆,冷冷道:“趙監(jiān)軍,你出去看看,現(xiàn)在清掃烏頭嶺的將士還沒有全部回來,就已經(jīng)運回多少犧牲的將士了?”
趙謙侯道:“死在一群賤民手中,也配稱之為犧牲?我看是平時懈怠,疏于訓練方如此不堪一擊!你等再如此延誤戰(zhàn)事,我必向梁都參你們一本!”
穆裴之開口道:“趙監(jiān)軍要參我們什么?”
他一貫溫和,如今沉了臉色,竟很有幾分威懾之力,他定定地看著趙謙侯,道:“若是趙監(jiān)軍認為本侯領(lǐng)兵不力,”他一頓,隨手摘了腰間半塊虎符擲在案上,道,“趙監(jiān)軍盡可接過這領(lǐng)兵之責,率領(lǐng)將士們平定你口中那群所謂的賤民?!?
穆裴之罕見的說話如此不客氣,將趙謙侯堵得沒了話,又是一聲脆響,周庭竟也將那半塊虎符丟在了案上,陰沉沉地盯著他。
滿帳將士都面色不善,看得趙謙侯心中一股咯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道:“……穆侯爺,本監(jiān)軍也是憂心戰(zhàn)事,梁都甚是掛念豐州叛賊,時刻不盼著侯爺盡早平定戰(zhàn)亂?!?
穆裴之不咸不淡道:“本侯亦想盡早平定戰(zhàn)事,只不過,本侯尚有一事不明?!?
趙謙侯看向穆裴之,穆裴之說:“四年前,延真被俘,叱羅王氏悉數(shù)被押解入梁都,可為何叱羅王氏會出現(xiàn)在這豐州攪弄風云?”
趙謙侯一愣,道:“什么?”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叱羅王氏不都囚在白馬寺內(nèi)嗎?”
穆裴之說:“這便該問梁都了。昔日我們兄弟折損多少人馬,才將叱羅王氏活捉,如今他們竟有人逃出了梁都,勾結(jié)叛賊,妄圖卷土重來顛覆大梁國祚?!?
趙謙侯眼神閃爍了片刻,道:“侯爺所言當真?”
周庭冷笑道:“這還能有假?!我麾下黎千戶尸骨未寒,他身上的槍傷就是鐵證!”
趙謙侯沒了話,穆裴之看著他,沉聲道:“趙監(jiān)軍,我南軍將士無不是鐵血男兒,他們?yōu)閲鵀槊瘢獞?zhàn)沙場,他們的聲名容不得任何人玷污?!?
過了一會兒,趙謙侯出了營帳,營帳之外是奔走的將士,有士卒將戰(zhàn)死的尸體抬了回來,血水已經(jīng)干涸,一張張面目難辨。趙謙侯一抬眼就是尸體,又聞著濃郁的血腥味兒,幾欲作嘔,掩著鼻子罵罵咧咧走了出去。
他要回去寫信,將阜州慘敗一事傳回梁都。
趙謙侯一走,周庭幾人氣道:“簡直欺人太甚!”
“什么狗屁監(jiān)軍,于軍事一竅不通,只知吃喝享樂也配來指摘我們?!”
穆裴之沒有打斷他們,任由他們發(fā)泄了片刻,才道:“好了,我們繼續(xù)?!?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周庭幾人應(yīng)聲道:“是,侯爺。”
他又說:“從烏頭嶺一戰(zhàn)來看,叱羅王氏應(yīng)當是早就和劉子異叛軍有所勾結(jié),甚至暗中訓練出了一支精銳騎兵,今時今日才露面,為的就是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營帳中人想起烏頭嶺上的敗仗,神情都有幾分凝重黯淡。
穆裴之道:“訓練騎兵不易,叱羅王氏便是這些年有了一支騎兵,人數(shù)也不會多?!?
周庭道:“侯爺所言正是,末將馳援之時,匆匆掃了眼,至多千人之眾。若是正面交鋒,不足為懼?!?
穆裴之沉吟道:“此番是我思慮不周,沒有料到孫青竟會早料到我們在烏頭嶺設(shè)伏,又著人牽制住了你,方致使伏擊失敗?!?
幾人開口道:“侯爺,此錯不在你,是賊子狡猾——”
穆裴之抬手打斷他,嘆了口氣,道:“本侯是主帥?!?
一行人又商議了片刻,將領(lǐng)陸續(xù)退出營帳,穆裴之將周庭的半塊虎符交予他,道:“周指揮使,徐英如何了?”
周庭雙手接過那半塊兵符,思及黎越,心中也是一痛,低聲道:“徐英受了傷,已經(jīng)著軍醫(yī)看過了,沒有大礙,只是黎越——對他打擊太大,有些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