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yīng)該為自己做點事情。她應(yīng)該拼一把。
樓越在簽名欄刷刷寫上自己的名字。
第2章 江湖
自從出獄后,譚嘯龍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駕駛著心愛的座駕在新海的大街上轉(zhuǎn)悠。像一個測繪員,他四處丈量和標(biāo)記自己帝國的疆土。每當(dāng)他的車駛?cè)肱f城區(qū)老街,那里的地面就開始震顫。
龍哥來了。
譚嘯龍端坐在駕駛座上,享受來自老街坊的問候。為了聽見群眾的呼聲,他把車窗開了一道縫隙,但在玻璃后面,他還是像什么也沒聽見一樣,目不斜視地往前開。車窗沒有貼膜,人們可以清楚看見他的臉。他越不茍言笑,人們越激動?!褒埜纾嗷貋砜纯?,我們都想您了?!?說得情真意切,幾乎跟真的一樣。
這時,他不由地想起他「進(jìn)去」前的那些日子。他嬉皮笑臉地跟這些人收“場地清潔費”的時候,他們臉上總是又怕又恨。現(xiàn)在他們只剩怕了,這是放大了一百倍的加強版的怕,乍看之下是嬉皮笑臉的,仔細(xì)瞧神色卻是緊繃的;眼神和面部肌肉不同步,一個機能上線的時候,另一個就處于休克狀態(tài)。
他并不完全享受這種驚慌失措的恭敬。曾經(jīng)長達(dá)幾年,他整日也是這般驚慌失措的。在牢獄之中的每一天,他都不知道何時會有滅頂之災(zāi),不知道有沒有疏忽大意得罪人,不知道某人今天會不會找他的茬。后來弟弟嘯虎告訴他,已經(jīng)為他上上下下打點好了,讓他放松。
他沒法跟沒蹲過監(jiān)獄的人解釋,放松是多么輕巧的一個詞。譚嘯龍厭惡自己身上揮之不去的怯懦,因此要格外放大自己的囂張。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種自相矛盾的猥瑣。譚嘯龍試了很多方法褪去那種猥瑣。用精美的定制鞋服、高檔的餐廳禮儀、商學(xué)院的名流導(dǎo)師的熏陶教育,以及來自一個又一個漂亮女人的伺候。那些以前完全不可能正眼看他的女人們,都嬌滴滴甜膩膩地喊他“龍哥”,喊得他渾身酥麻。他左擁右抱的時候,遙看鏡面里自己的倒影,他似乎已經(jīng)脫胎換骨成了另外一個人了。甚至頗有魅力,他覺得,女人跟他睡覺應(yīng)該不完全是為了錢。
但到了床榻之上,他還是那個狐假虎威的市場管理員,粗俗,沒有任何格調(diào)可言。他用他野蠻粗暴的動作掩蓋內(nèi)心的激動不安,當(dāng)女人們被逼出尖叫時,他則睜大著雙眼死死盯著身下扭動叫喚著的女人,想看透她們的肉體下究竟是什么東西在沸騰。他朝著她們的小腹深處狠狠刺下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動她們的痛苦呻吟,讓她們一次次體驗他體驗過的死亡的恐懼,這讓他心滿意足到了頂點。但僅僅是幾秒后,這種滿足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于是,總在周而復(fù)始,找一些新的刺激,在熟悉的操作中,達(dá)到短短幾秒的忘我,再匆匆回到現(xiàn)實。
熱情的人群中間或嵌著一些有些淡然的熟悉面孔,向他頷首。在他的帝國里,不乏一些拿忠義標(biāo)榜自己的惡棍們,但他們大概并不覺得他譚嘯龍有本事,有本事的是他弟弟,他譚嘯龍最大貢獻(xiàn)只是替弟弟坐過牢。他在里面的時候,是譚嘯虎將他留下的攤子迅速壯大,將賭場、高利貸、皮肉生意的所得滾雪球一般積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