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越下意識地想:什么時候才是絕望的時刻?她已經(jīng)支撐了這么久,為了希望,為了更好的明天,她不允許自己絕望。但是這有用嗎?她能指望的是,能在他絕望時看見她。她為他而來了。也許她該帶著孩子一起來,不過那可能會更痛苦。不,她不是帶著孩子看他最后一眼的,她是來救他的。
“現(xiàn)在情況是什么樣?全告訴我。不要給我虛幻的希望。”
“我弄到了合議庭的三位法官的名單。都是澳門本地人,其中一個是葡萄牙裔。我還聯(lián)系到了澳門大學法學教授寧宇,他是兩岸司法協(xié)助問題的專家,一向堅決支持澳門司法獨立?!甭蓭熗W×耍瑔枺骸皹抢蠋?,你懂我在說什么嗎?”
“我懂了。” 樓越睜大了眼睛,直起身對他說:“我們要用法律來合法地救他?!?
律師露出難得的笑意,對樓越說:“和聰明人聊天真是舒服?!?
第75章 制度
看著車窗外閃過的澳門街景,樓越發(fā)覺自己像穿梭在奇幻和現(xiàn)實混合的空間里,而時間是凝固的。澳門和上次她來的時候是一模一樣。她依次路過了同樣的風景,勾起了相關的回憶。過去和現(xiàn)在重疊在了一起,而車窗玻璃映出的她的臉上,現(xiàn)出對面照過來的絢麗燈光。
她和譚嘯龍在這里曾經(jīng)逍遙自在,過的是夢一樣的生活。他們提前預支的幸福里,有一部分在過去這段時間里,不知不覺利滾利,成了譚嘯龍今日的沉重債務。而她,也不得不承擔起連帶的責任。
他們的美夢會在這里結束嗎?樓越努力驅逐腦海里不受歡迎的想法。她現(xiàn)在要一鼓作氣斗志昂揚地投入和時間賽跑的閃電戰(zhàn),沒有時間想別的——包括她的角色是否光彩這件事。一個女人跨海營救夫君這件事,能坦然接受來自任何人或組織的道德拷問。
遠處的山坡草木間露出了一座廟宇的屋脊。樓越忽然就想起了譚嘯龍當初說的話:「我們中國人要拜中國的神仙。這才靈驗呢?!巩敃r的她,還把拜神當作一個為儀式而儀式的東西。譚嘯龍早就知道了,要承受一般人沒見識過的命運之饋贈(或是詛咒),必須牢牢把握一個靈驗一點的神,不需要它每次都靈驗,但絕望到想要喊救命的時候,它能將人心托舉起來,放在一個小小的殼里罩住。
樓越下意識地轉向律師:“我有沒有去一趟媽祖閣的時間?”
律師眉眼間流露出的一絲同情,讓樓越馬上意識到,她現(xiàn)在是一個典型的委托人的樣子:絕望,不安,躁動,所有的情緒壓抑在平靜如水甚至樂觀的外表之下。
“我們必須馬上到司法局去提交人身保護申請,樓老師,雖然我讓人已經(jīng)給秘書長傳真了一份,但是作為申請人的您最好現(xiàn)身簽字?!?
樓越跟在走路飛快的律師身后,在陌生的建筑里穿梭。剛從司法警察局里釋放的人里,有許多內(nèi)地人的面孔,他們不耐煩的神情和放松的儀態(tài),一看就是那種習慣了干些違法勾當?shù)睦嫌蜅l。
樓越意識到自己在評判這些人,不由得嚇了一跳。她有什么資格去評判任何人做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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