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想好了?”
“別他媽墨跡了,抬我?!?/p>
“你真他媽有種,段喻,我誰都不服,就他媽服你?!?/p>
我踩著秦狗的手,腳猛地使勁,翻過墻頭。
秦狗隔著墻和我說:“走了啊?!?/p>
“再見再見?!蔽曳笱芰藘删?,拿著手機(jī),小心翼翼的走在操場上。
之前翻墻沒感覺有什么,現(xiàn)在感覺走在這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的空曠校園真他媽嚇人。要是遇見個和我一樣凌晨三點翻墻進(jìn)來的,我一拳都得給他打殘廢。
沒錯,我回來了。
秦狗問我和傅一青怎么回事兒,我沒說。
但當(dāng)他要帶著我回家睡覺,我腦海里一直浮現(xiàn)傅一青。
我之前問過他為什么喜歡抱著人睡覺。
就像第一次我們睡在一起的時候。
他說這讓他有安全感。
安全感這個詞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
但我知道我走了以后他沒有東西抱,他就沒有安全感,沒有安全感他就會睡不著。
睡不著他就會精神萎靡,精神萎靡他就會無心學(xué)習(xí),無心學(xué)習(xí)他就會不開心。
他的成績一直很好,他很聰明。
我不想他不開心。
雖然他不開心也是因為我。
就很奇怪。
我看到他的短信以后我就坐不住了。
秦狗說我心軟,好拿捏。
隨便吧。
我自己都理不清頭緒,他愛怎么說怎么說。
我摸到了寢室,小心翼翼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門把手,轉(zhuǎn)不動。
他反鎖了。
估計是沒想到我會半夜回來。
我也沒想到。
實在是太沒骨氣了。
夜風(fēng)吹的我兩腿打顫,之前濕了的地方也徹底風(fēng)干。
我蹲在門口,真他媽像一條狗。
手機(jī)只有百分之五的電了。
我沒打算把傅一青喊醒。
他能睡著挺好的。
這證明有沒有我其實都無所謂。
有點難過。
我蹲了會兒感覺雙腿發(fā)麻,就坐在地上靠著門。
冰涼冰涼的。
地涼門也涼。
就兩個小時而已,撐撐就過去了。
只不過之前喝的酒不知道是現(xiàn)在后勁上來了,還是剛剛翻墻動作太猛,我非常非常想吐,胃里火燒火燎的難受。
我開始出冷汗。
周圍異常寂靜,偶有風(fēng)聲,我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我被黑暗包圍,被纏繞,好像黑暗大肚子里孕育著的嬰兒。
我只會這么粗糙的比喻。
我的語文才二十分。
傅一青看到我的作文時神情復(fù)雜。
作文要求是寫親愛的爺爺,跟爺爺有關(guān)的一切美好的事兒。
我就寫了幾個字。
—我沒有爺爺。
老師給我的批語是:回家拿給你爸看。
還要求家長簽字。
我真覺得這種行為很傻逼。
家長簽字干什么啊,證明他看過分?jǐn)?shù)還沒有他43號鞋碼高的卷子還是證明她親愛的學(xué)生有沒有挨打?
不過我的確沒有拿給我爸看。
因為我的確怕他打死我。
我拿給傅一青了。
我說:“老師讓拿給爸爸看的,你就當(dāng)我爸爸了?!?/p>
他十分無奈,最后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愿意冒充我爸。
這是多大的便宜啊,他都不占。
老師說:“你姓段,你爸姓傅?!”
我說:“我這個爸姓傅,另一個爸姓段,我爸多,您就別計較了。”
她讓我請家長。
我媽去了。
老師開口:“請問,段喻有幾個爸爸?”
我媽和她打起來了。
回來問我:“你們老師是不是有毛???”
我說:“可能吧?!?/p>
后來真相暴露,我靠傅一青的苦口婆心的勸,才躲過我爸媽的死亡皮鞭。
我爸說我就是被我媽溺愛給慣的了,天天無法無天,沒大沒小,狗屁不懂。
我媽說我爸也有責(zé)任,他天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應(yīng)酬,也沒管過我多少。
她和我相依為命,肯定慣我。
我感覺我沒多皮啊。
我問傅一青:“我很皮嗎?”
傅一青笑著搖頭:“小喻很好?!?/p>
我很氣憤:“那為什么他們都這么煩我?。棵刻於寂u我,只會批評我,也不告訴我為什么是錯的,只會說‘段喻你皮癢了是不是’、‘段喻你能學(xué)學(xué)誰誰誰’、‘段喻你一點都不懂事’什么的,我不懂啊,我不知道啊,我不理解,我很幼稚嗎?”
傅一青說:“小喻,每個人的成長階段都不同,幼稚沒什么不好,懂事是用代價換來的贊美,這證明你沒有受到過傷害?!?/p>
沒有受到過傷害的世界只會有快樂。
所以我爸總是說我缺少摸爬滾打,沒有吃過苦,才會養(yǎng)成現(xiàn)在這副吊兒郎當(dāng)?shù)男愿瘛?/p>
看起來早熟,實際上很幼稚,總是會說一些假大空的話,根本沒有去思考話后面的深意及意義。
因為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也缺少很多動手能力,和一些應(yīng)有的經(jīng)歷。
我爸說一個男孩兒養(yǎng)成這種囂張跋扈的性格真的非常失敗。
他看不下去,他想把我送去當(dāng)兵。
我媽沒同意。
我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