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低頭,感受他潮濕溫暖的手指。
他想,對方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
但自己那玩意兒還在硬硬地戳著人家肚子,這情境尷尬,怪異,一時讓江心白無所適從,不知道怎么收場。
……
“……那,那宴會的事,是真的用我嗎?!苯K于,他退后一步,離楊廣生遠了點,問道。
楊廣生出現(xiàn)種意料之外的神色,很快又消失了:“是。你得跟我去一趟,行嗎?!?/p>
江心白:“嗯,當然。應該的。”
兩人之間神奇又默契地恢復了日常交流方式,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等楊廣生收拾妥當,兩人就出了門。下午送楊廣生回家的司機還在車里等他。
倆人都坐在車后座,分坐在寬敞的座椅兩側(cè),一路沒說話。江郊有點遠,車內(nèi)又安靜,昨晚喝酒到太晚,今天工作又起得很早,所以,漸漸的,江心白開始感覺昏昏欲睡。
他想著楊廣生剛才說過的話?!傲謽湄S讓你爬我的床”。
不。那只是陰差陽錯。只是意外地發(fā)生的脫軌事件。
他自己一直這么覺得的。但現(xiàn)在……
……肯定是么?
“設(shè)計”……
江心白想到皮特。第一次遇見我算是巧合。第二次也是?他出現(xiàn)得時間場合未免也太巧了點。還有,這個人蒸發(fā)了嗎?他到底去哪兒了。
這么一想,他馬上又聯(lián)系到林樹豐。聽意思,他明里暗里對付楊廣生不是新鮮事了。所以,這家伙知道楊廣生是什么人,容易在哪里心軟,容易在哪里栽跟頭,甚至,他的口味。
而,眾所周知楊廣生一直都是在上面的。
所以,如果,假設(shè),皮特真是林樹豐安排的,那他是一開始就打算好了,想讓楊廣生睡我的么?
因為最開始林樹豐就對自己說過,“楊廣生這人很心軟的,你順著他……”。
……
江心白很憤怒,他想,這次回海城,翻了天也要把皮特翻出來問個清楚。
你不想想我是誰,想要什么樣的助理沒有。
我可真的是……操,想想就跟我讓他給干過了一樣。
以后,能不能別總想著打我的主意了。我對你仁至義盡了,小白。
……
太可笑了吧。
我算是個什么東西???
情緒。黏糊糊的。扭曲,擺動,起伏,摸不出形狀。它們……
敏感與生俱來,麻木是生活所迫。
自尊與生俱來,現(xiàn)實是生活所迫。
我想做的……
我不想做的。
我需要做的……
我必須做的!
狂躁,修正。再狂躁,再修正。過分理智真優(yōu)秀。
那是什么?那個黑黢黢的水里動著的。
……不會是我吧。
這里……這里有個小孩!有沒有人管管他??!
……
不知過了多久,在減速帶的助力下,江心白終于掙扎著醒了過來。他疲憊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他們的車已經(jīng)在橘紅的暮色中進入一片開闊的空地,緩慢駛向一個車庫。不遠處,一些修剪精致的灌木所圍繞的花圃的另一側(cè),是所富麗堂皇的大房子和一個蓄著水的游泳池。女仆人正拿著長長的網(wǎng)兜,打撈這個季節(jié)不時飄落的樹葉,泳池旁邊擺著一些燒烤架和長桌,幾個傭人在忙碌準備著。
江心白坐直了,揉揉發(fā)紅的眼睛。
“早知道不讓你來了?!睏顝V生笑著看他:“困這樣還讓你加班,不是讓我有負罪感嗎。”
江看著小楊總,想。楊廣生大概本質(zhì)就是這樣,所以,不在乎的事情過去了,馬上就能恢復原狀了。
“沒事兒。我睡好了?!?/p>
倆人在車庫外下了車,一條被夕陽鍍金了的白影颼颼就飆了過來,繞著楊廣生轉(zhuǎn)圈。
是一條歡脫土狗。
……楊廣生養(yǎng)的居然會是土狗。
“呦,大白,你怎么幾天不見又肥了你。”楊廣生用腿跟狗玩了會兒,抬頭看江心白:“來跟你兄弟打個招呼?!?/p>
“……什么?”江心白一愣,看那條狗。
……不會吧。
土狗不像純種狗,流水線產(chǎn)品似的,它們一狗一個樣,十分好辨認。江心白通過這貨的雜毛花色與它流浪時期所養(yǎng)成的看起來小心翼翼其實既奸詐又諂媚的綠茶眼神看出了它就是之前自己在江邊的那個難兄難弟。
不過此時想到這狗為啥叫大白,他的嘴角抽了下。
它他媽的既不白也不大!
“大白,還認識你兄弟不?”楊廣生蹲下好好跟狗對視著,正經(jīng)地問??雌饋砭故钦J真的。
而狗也真的抬頭看看江心白,張嘴喘氣搖尾巴,抬起前肢搭他的小腿。
“我操!兄弟相認了!好感人?。 睏顝V生開心地激烈鼓掌。
江:“……”
神經(jīng)病。
江心白看著被土狗踩臟的褲腿,用眉毛威懾它讓它滾蛋??蛇@個茶狗明顯知道誰是誰主子,現(xiàn)在該討誰的歡心,因此持續(xù)對他表示著歡迎和熱情。就像江心白也知道打狗要看主人,所以不能一腳把它摟開一樣。這點雙方行為模式高度契合,都用不誠實的身體行為和對方互動著。
“好了好了,你未免也太高興了吧?!睏顝V生竟然握住那兩只扒褲腿的小臟手手,一邊握手似的晃著,一邊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小狗的腦袋,“我都要吃醋了?!?/p>
夜幕降臨,庭院空地上點上了一盞盞明亮但又不熾烈的黃燈??腿酥饾u到齊,戶外燒烤宴會就開始了,陣陣香氣彌漫在初秋清涼的空氣中。江心白看見了梁寧,還有昨天開會時候看見的那個叫少卿的人,還有上次來江城時接飛機的女孩,其他的就不認識了。
看到在機場見過的女孩,卻沒看見那個男生。江心白想,當時就隱隱能感覺到那個男生事兒事兒的,沒這個女孩乖,不太符合楊廣生養(yǎng)寵物的性子。果然淘汰得很迅速。
楊廣生很鄭重地把一個颯爽干練的企業(yè)家型女客人引薦給了少卿,他們幾個人就坐在一起聊天。聊了挺久一陣,那桌的事業(yè)楊廣生摻合的差不多了,就離開,開始了他更熱衷的事業(yè)。他走到幾個好看的年輕人中間去,那些人立刻像見了食盆的寵物一樣圍了上來。
只有個長發(fā)過耳氣質(zhì)冷清的男孩站得更遠了點,低頭喝飲料。
“小白?!睏顝V生叫江心白。
江心白看了眼他花團錦簇的樣子,走過去,在外圈站下了。
“我給你們引薦下,”楊廣生說著把他給拉到內(nèi)圈兒來,“這我朋友,小白。全名江心白。名字詩意吧,好聽吧?”
大家捧場。居然連那個一直都不看楊廣生一眼的男孩都抬頭了,認真看了看江心白。
“哎,說到這個名字,突然讓我想到小陶獲獎那幅畫?!睏顝V生看著那個冷清男孩說。然后他又轉(zhuǎn)頭對著江心白,伸手向他介紹那個男孩:“這位,陶楓,江城大學美術(shù)系國畫專業(yè),最近獲了個全國美術(shù)比賽的獎,作品就叫做《江心秋月白》。哎,真巧啊。我覺得你們審美層次應該是差不多的,應該引薦一下?!?/p>
審美層次?
楊廣生又不是不知道江心白是個掙扎在貧困線上的孤兒。扯什么蛋。
但江心白不缺心眼,明白了他的意圖,于是低頭不語。
他聽見那個男生說話了,聲音清冷中略帶著點驚訝:“您知道那個比賽?”
“當然。主評審我熟啊。他之前有兩幅畫慈善拍賣,都是我家買的。”楊廣生說,“你那幅畫,我覺得筆觸上有他老人家的風骨,只是用墨更加先鋒大膽?!?/p>
江心白抬頭,看見那男孩的眼睛亮了,雖然只是一瞬而已。
然后男孩冷淡回答:“沒有。差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