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提早了半年。
八百萬的債務(wù)，說沒就沒了，好的工作，也有了……雖然還不是高職，不過在總部對他這個本科生來說就是極高的起點了，以自己的能力，由王秘書推介，他相信前景不會差。
——靠，就連自信都回來了點。
而那個爺爺。
……其實說起來，也沒死。
這老不正經(jīng)的，精力充沛得像播種的狗，活得好著呢。
這一刻，花變得香了，草變得綠了，空氣更清新了。這種看什么都開始順眼的樂觀感覺很棒，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錢——可預見的工資能給他。
他低頭看看那個楊廣生發(fā)來的笑臉。
他手指輕輕滑蹭過這個笑臉和對方那個卡通貓頭的頭像。經(jīng)過一番整理，他給自己前段時間曲折又挫敗的經(jīng)歷總結(jié)出了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
他輕吐一口氣，把輸入框調(diào)出來，這次他的回復里確實是有幾分真誠。
江心白：對不起，我為那句話道歉。我沒有那個心思。
江心白：非常感謝小楊總
江心白：我以后會為集團好好工作的。
楊廣生沒再回復他文字，只又回了個一樣的笑臉：
小楊總沒有再回別的。江心白回家的路拿出手機看了幾次，都沒有。他似乎終于明白，那個笑臉代表的不是相信，或者鼓勵，而是“到此為止”。
……
王秘書果然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當天傍晚江心白就接到他的電話，讓他明天去總公司報道。
第二天，江心白收拾妥當，就去了總公司。
王秘書給他安排的工作在商管總部，又稱招商運營中心。
生生集團集權(quán)程度很高，全國乃至跨國幾百個大大小小的企業(yè)或者項目職能都由總部直接把控。所以，能進到這里工作是很牛b的。在江心白印象中，在這里工作，一定是各種頂尖名校研究生都要擠破腦袋才行。但聽王秘書說起來卻也不是。
“董事長看人有他的方法。咱們總部主要有四個部門，一個職能部門，三個項目部門，分別由四位副總裁管理。其中一位是本科畢業(yè)，還有一位是大專生呢?！蓖趺貢f。
“大專生?！苯陌茁杂悬c驚訝地看王秘書。
王秘書笑著：“一路跟老董事長從沈城出來的，跟我一樣?！?/p>
……那個時候跟現(xiàn)在可不一樣。江心白想。做領(lǐng)導和做職員也不一樣。越往底下學歷越要高，卷得一批。本科時候他去過一個頗有點名頭的公司實習過，那幾個實習生成天就是比這個了。985比211，211比省一流，普通一本的？沒有。那公司里沒有普本的。
而在這里壓力會比那公司更大。江心白做好了心理準備。
不過，原來這種卷力會因為楊廣生的光環(huán)而產(chǎn)生傾斜。他是在三天后開始入職的第二個小時知道的。
剛上班一會兒，就有人上來問他：“你以前是給小楊總做助理么？”
“我看前兩天董秘跟你一起來了啊?！?/p>
“那你可是我們部門最年輕的人了。真是了不起，前途無量啊?！?/p>
以前在工業(yè)二園的時候江心白沒覺得做過楊廣生的助理有什么影響力。一來那里天高皇帝遠，普通員工根本都不知道這事兒，作為工廠類技術(shù)職工政治嗅覺也很遲鈍。第二他又被退回去，那就更證明沒什么水花。
在這就不一樣了。這是生生集團的總部。
每大一級，就是一個階級鴻溝。到楊廣生那里，就是天了。
江心白一直都知道。但有些事知道歸知道，你對它有深刻理解一定是周圍人一刀一刀給你刻的。
江心白，23歲，本科畢業(yè)進了生生集團總部的商管部門，是集團極為重要的后期項目部。
他的關(guān)系是楊廣生，董秘親自帶他來的。
同事都挺主動客氣的，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要比他第一次去工業(yè)二園工作時候多得多。他知道，這社會是多個維度世界的綜合體，這些高學歷同事血濺三尺的內(nèi)卷基本盤在資本和關(guān)系的層面就成了一個不起眼的點點，線線，片片。在這些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揣測了他。在這些人骨子里，也許是在等著看他這個本科生笑話的。
作為一個也曾被翻滾地卷過的人，一個曾經(jīng)為了能參加上這種卷而活得筋疲力竭的孤兒，他此時能做的，只能盡量單純地推了下眼鏡，看起來好擺布和任勞任怨一點。
……
江心白入職的第三個小時看見了商管部經(jīng)理——林樹豐。
倆人都蒙了一下。
“臥槽?！绷謽湄S說，“你怎么在這兒？你不應(yīng)該是在……”
他閉嘴了。
“……”
江心白也是這才想起來還沒給林樹豐匯報呢。他已經(jīng)把這人忘得一干二凈，原來商管部竟然是他的部門。
一瞬間他腦子里就起了疑霧。林樹豐看起來更是。
倆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江心白給他說了下自己被辭退，楊廣生又給他安排了個工作的事。
林樹豐用手指捏著下巴，看他。深深地審視。
過了會兒吐字緩慢地說：“你小子，他媽的該不是叛變了把我賣了吧？”
“怎么可能?！苯陌渍f，“是我沒做好。我罵他來著，他就把我開了?！?/p>
“你？罵他？你瘋了？”
林樹豐看他的眼神是不信任的。江心白又說：“當時確實不太清醒。我現(xiàn)在也很后悔。但這是事實?！?/p>
然后林樹豐想想，又說：“我怎么覺得他故意把你送回來給我看?！?/p>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珠子盯得更緊了，似乎要把江心白的腦袋看穿出兩個洞。
江心白當然得否認：“不能。我保證這是突發(fā)事件?！?/p>
林樹豐看他的眼神愈發(fā)復雜了。最終，他揮揮手讓江心白走，他自己站在大落地玻璃前，往外看，不知在盤算什么。
商管部的頭兒是林樹豐很晦氣，但江心白倒不覺得林樹豐能把他開了。因為這家伙是有把柄在自己手上的。
可是江心白對楊廣生本來開始變得純粹的感激之情里，也開始暗戳戳地長了刺。雖然，無論楊、林這倆人打的是什么算盤，江心白都只有接受的份。他總不可能因為楊廣生在利用他給林樹豐下馬威就辭職的吧。
同時，江心白也知道林樹豐想搞點什么小陰謀，但他到底想做什么，江心白根本不在意。在江看來，林樹豐的智力運轉(zhuǎn)方式比之楊知行，那就是結(jié)繩記事比之中央處理器。他能掀起的風浪，就是搞點陰謀，撈點好處，小打小鬧，僅此而已。
自己只是顆小棋子，一條小魚。暗流涌動中能有他一口吃的就行。
……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可是，他還是在下班的時候站在商管總部門口拍了個抬頭，發(fā)了照片給楊廣生。
然后發(fā)文字：我入職了
：［笑臉］
他想看看對方有什么反應(yīng)。
可楊廣生沒有回他。
月底他發(fā)了個信息：發(fā)工資了。
然而那個賬號就像注銷了似的平靜，小楊總再也沒有回過他。
江心白只能通過點進他的朋友圈，看見他還活著，精力旺盛地生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