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處理傷口的劇痛,桃子無暇深思,只能咬牙死忍,畢竟她就算是想叫,也叫不出聲。
千羅棉被桃子牢牢抓住,不想褻瀆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微微側(cè)身,閉上雙眼。
傷口都在桃子身上,但透過桃子抓他的力度,千羅棉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她所經(jīng)歷的每一分每一毫。
在處理箭傷時,由于高太醫(yī)必須將傷口切開一些,桃子顫抖著握住了千羅棉的手。
每一刀,千羅棉都能透過桃子手上的抽蓄而感到。他一聲不吭,毫不退縮,陪著桃子一起扛著傷痛。
但在最疼的拔箭步驟時,桃子松開了手。
千羅棉以為桃子痛昏了,慌忙睜眼一看,原來桃子看見自己把千羅棉的手都捏紫了,知道拔箭會更疼,改抓住床褥。
箭一拔,桃子疼得整個人向后痙攣著,張大著嘴巴,卻半點也叫不出來。
緊抓床褥的手因為過于用力而發(fā)白,豆大的汗珠布滿了桃子的額頭,眼淚亦如決堤般涌出她的眼眶。
終于,桃子伸手扯住千羅棉的衣角,然后失去了意識。
見她如此依賴千羅棉,高太醫(yī)在包扎完后識相地離開了房中。
握住桃子的手,千羅棉在床邊地上坐下。
附近除了昏迷不醒的桃子再無別人,千羅棉終于卸下心房,任由滾燙的熱淚流下臉頰。
他怒,怒御林軍如此摧殘?zhí)易樱瑓s無法殺光他們。
他恨,恨自己沒早一步想到,把桃子保護好。
他怨,怨自己不是完人,不能名正言順把桃子守在身后。
千羅棉心知,就算這次救了她,只要桃子背上的胎記還在,她就永遠得不到安寧。
想要洗去嫌疑,只能去掉她的胎記。
然而千羅棉無權(quán)替她做這個決定。
所以他做出了一件黎國從未有過的事情。
他給了桃子,一介黎國少女,一個選擇的權(quán)利。
幾天后,在桃子傷勢稍微好轉(zhuǎn),千羅棉頭插悉心石簪子,來到桃子房中。
千羅棉將鄒王之女的來龍去脈,她身上胎記的玄機,以及為何御林軍會去襲擊她都毫無保留地交代給了桃子。
“所以,我的親生父親極有可能是鄒王,我可能是皇室血脈?”桃子驚訝心想。
千羅棉點頭說道:“你若是,鄒王欺君之罪坐實,而不知者無罪,你又是皇室血脈,我必會拼盡全力保你無礙,日后錦衣玉食,富貴無量。但身為黎國公主,下半生要怎么過,要嫁予誰,你無權(quán)過問,也不能選擇,只能任憑圣上決斷。
“你若不是,便不可再留宮中,此生也將與榮華富貴無緣。然而四道宮門之外,愛去哪里,便去哪里,愛嫁予誰人,甚至是不嫁也成,都由你自己決定?!?/p>
桃子面露擔憂心想“那我究竟是不是???”
千羅棉正色問道:“你想是便是,想不是便不是?!?/p>
桃子從小就跟著笛午,雖說不上四處漂泊,但自由自在的日子,她過習慣了?;蛟S是從小在鄉(xiāng)野中長大,桃子既不向往穿金戴玉,也不稀罕高堂大院。舍棄金銀財寶對她來說,最痛苦的大概就是要告別山珍海味了。
既然不稀罕,那她當然不想拿自己后半生的話語權(quán)去交換。
“我希望我不是”桃子心想。
千羅棉心疼道:“那,你還得再疼一次。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
桃子望向自己背后,理解地點了點頭。
她雖涉世未深,但凡事皆有代價這個道理,桃子還是懂的。
望著窗外,桃子心想“今天的百花祭,我是去不了了吧!”
“你想去嗎?”千羅棉問道。
“但我的腿...”桃子哀傷心想。
千羅棉露出笑顏道:“我背你去?!?/p>
【百花祭】
做了一個能背在身上的竹椅,千羅棉背著桃子來到熱鬧的街市中。
街上展示著各式各樣繽紛奪目的鮮花,有好多桃子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看得她嘖嘖稱奇。
桃子背對著千羅棉坐在竹椅上,擔心她看不見,千羅棉柔聲問道:“要我反著走嗎?”
桃子搖搖頭心想“不用,你好好看路。若看到木棉花,就買一束然后放我下來?!?/p>
“木棉花?長什么樣???”千羅棉納悶道。
“我知道!看到就跟你說?!碧易有南搿?/p>
城中百姓幾天前才剛親眼目睹御前房主抱著一個少女回宮,現(xiàn)在看見千羅棉如此柔順地背著一個貌美少女逛百花祭,即便是再害怕他,也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情,探頭探腦地偷看著。
“桂花糕!”桃子興奮心想。
停下了腳步,千羅棉掏錢買糕。
“?。∶倒迥汤摇?/p>
再次停下腳步,千羅棉掏錢買酪。
向來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的御前房主像個家仆似的伺候著背上的姑娘,百姓們都以為自己看走眼了。
“她...手里究竟握著房主什么樣把柄???”一個花販小聲跟隔壁賣畫的小販討論著。
咬了一口桂花糕的桃子聽見,心想“你看,一個人突然對另一個人好,全世界都會覺得是因為手里有把柄被拿捏了”。
千羅棉笑笑道:“我是有把柄在你手里啊!”
“什么把柄?”桃子心想,反手將另一半的桂花糕塞進千羅棉嘴里。
你就是我的把柄。千羅棉心想。
笑了笑,千羅棉吃著嘴里的桂花糕,只覺得這滋味鮮甜,比他這輩子吃過的任何東西都好吃。
賣畫的小販見了,輕拍花販的肩膀道:“什么把柄??!房主就是稀罕這姑娘,所以你瞧著像是伺候,人家可是甘之若飴呢!”
“為什么我是你的把柄???”桃子在心中問道。
千羅棉心一驚,竟然忘記桃子也聽得見自己的心聲了。
“我是在想...你要吃拔絲酥餅嗎?”千羅棉忙扯謊道。
“哪里?!”桃子忙四處張望心想。
這么一張望,桃子看見遠處有個攤子賣木棉花,忙讓千羅棉走去那里。
買了一束橘紅的木棉花,千羅棉乖乖將桃子放下。
桃子用沒受傷的腳站起來,從千羅棉手中抽了兩只木棉花,插到悉心石簪子旁仔細欣賞。
“你干嘛啊?”千羅棉好笑道,不忘伸手扶住單腳支撐的桃子。
桃子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心想“果然好看!”
“你找木棉花,就是為了要插我頭上?”千羅棉有些無語問道。
桃子點點頭心想“白棉花,木棉花。你跟我的名字不都有個木嗎?這么巧,怎么能不買來放你頭上呢?”
“我叫千羅棉!木兆..”
話才說到一半,桃子立刻嬉鬧著摀住了千羅棉的嘴。
調(diào)皮地露齒而笑,陽光灑在桃子的睫毛上,讓她眼中仿佛閃爍著光彩。
兩人靠得這么近,千羅棉甚至能從桃子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那么一瞬間,他們眼中只有彼此,仿佛全世界都只是無足輕重的背景。
自己的唇碰上桃子的肌膚,千羅棉覺得臉頰發(fā)燙,像喝醉似的,人也仿佛有點暈眩。
他給不了桃子她想要的幸福。
但跟桃子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感受到從未想像過的幸福。
光是喜歡兩個字,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他對桃子的感情了。
他深愛著她。
是那種刻進骨里,烙在靈魂上的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