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珈熙你不用上廁所的嗎?有什么好嘔心?”
“夠了,別說了?!?/p>
“好,我們珈熙哥說閉嘴,我就會閉嘴,我是不是很聽話,很乖?”
許珈熙快手地抹了眼角一下,笑了笑說:“你乖?說說笑算吧?!?/p>
“好啰,我們珈熙哥笑啰,太好了?!?/p>
“無聊?!?/p>
“對,我無聊?!?/p>
許珈熙看著邱諾的笑臉,心中慶幸邱諾還好沒真的掉下他。
現(xiàn)在邱諾有事沒事都會過來坐一坐,看看魚,玩玩花,聊聊天,和氣氣許珈熙。
實在是許珈熙太好玩了,你看他,又一副要死的模樣,張不開的眼,一頭亂發(fā),眼角還有眼屎呀??!天呀,邱諾心想,大哥,你還未死的,臉還是要洗的。
中午的時候,許珈熙的主診醫(yī)生-周世軍醫(yī)生看著最新的化驗報告說:“許珈熙,現(xiàn)在我們巳經(jīng)做了兩期化療,報告上的白血球雖然沒有再增加的跡象,但這可能只是暫時性,最好的方法就是骨髓移植,如果可以重新塑造骨髓造血和免疫系統(tǒng)功能,那痊愈率相對高很多。如有兄弟姊妹是最好的,匹配幾率有四份一?!?/p>
許珈熙問:“如果親人中沒有匹配的骨髓?那我是否沒救?”
醫(yī)生再解釋:“也不是的,每一萬個人里面就會有一個是與你的白細胞抗原吻合。所以如果在你的親友沒有合適,那我們就會嘗試尋找合適的骨髓進行移植。另外還有一種新型藥物對于控制病理都很有效果,但那個比較昂貴,你可跟爸爸商量一下?!?/p>
許珈熙心情低落地看著窗框外的大太陽,想著媽媽當(dāng)年如果再生弟妹,可能不會這么輕易便往外跳,她可能就是沒有牽掛,才死得那么痛快。
八時正是晚餐的時間,盡力吃完晚餐的許珈熙,看著桌面上的十?dāng)?shù)顆五顏六色的藥丸,他真的生無可戀了,因為脾臟腫脹了,所以經(jīng)常會有飽肚的感覺,吃飯又吃藥,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有難度。
飯后,許珈熙小睡了一下,直到聽見敲門聲。
咯咯…
許珈熙聽到有人敲響他的房門,從門上的小窗子看出去什么都看不到。
門被推開了,向上看什么都沒有,向下看卻看到一個身穿綠白色格仔病人服的小光頭爬進來。
許珈熙感到眼角有點抽筋了,這人是什么腦回路?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都快晚上十一點了,病房都準備關(guān)燈了,你爬進來做什么呢?
爬在地上的邱諾對著許珈熙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他勿出聲,因為病房里還有其他人的。
接著又指了指自己,示意跟他走。
邱諾率先由原路爬出去,許珈熙左右看了看,其他病床的不是空就是巳睡,所以他也小心翼翼地跟著邱諾爬出門外。
到了門外,正常會有一個姑娘值夜的,但邱諾實在太熟門熟路了,他知道逢星期三這位周胖胖姑娘是大約到11點便會打蓋睡。
所以這兩人,一前一后的,慢慢地由腫瘤科正門偷跑出去了。
直到遠離了腫瘤科,許珈熙才站定問邱諾:
“這么晚你不睡叫我出來干什么?”
邱諾的表情就是說他眼前人是傻B,還是一個浪費時間浪費人生的傻B。
“許珈熙?這大晚上不偷走出來探險,竟然留在病房睡覺?你傻的嗎?”
許珈熙感覺到他的肺要爆了。
“半夜三更的醫(yī)院,敢問邱先生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去探險而不在床上休息呢?”
“許先生,敢問你終日躺在床上等死,我做好人帶你出來走走,吸吸新鮮空氣,幫你解解悶,有什么不好呢?”
“邱先生,如果被姑娘發(fā)現(xiàn)了,會被罵的,你知嗎?”
“許先生,我是連死也不怕的人,會怕那些老虎乸嗎?”
好樣的邱諾,連優(yōu)材生也不夠他會說。
“那…邱先生,敢問我們現(xiàn)在要去那里呢?”
“嗯…許先生,在下知道一樓有一個活動室的門鎖是壞的?!?/p>
許珈熙便跟著邱諾,從三樓走樓梯往一樓的活動室探險。
許珈熙一轉(zhuǎn)動門鎖,果然是壞的,因為一轉(zhuǎn)就開門了。
他們進去后,邱諾走到一處角落,打開了一盞不知是誰留在這里的桌燈。
“請問我們來這里做什么呢?”
許珈熙看著這間頗大的活動室,里面有康樂棋(這個有點吵吧?)有閱讀閣(三更半夜來看書?)還有一部電視機(我寧愿睡覺。)
邱諾很興奮叫喊著許珈熙。
“過來這里,啦啦啦,你看~是報紙呀?!?/p>
許珈熙真的不敢相信。
“山長水遠的過來看報紙?”
邱諾馬上把一份報紙拿在手上讀。
“你不覺得可以知道世界各地在發(fā)生什么事是很有意義的嗎?”
“我知道來干什么?”
“因為知道,人類才會避免犯錯,也更能了解自己居住的地方?!?/p>
“人類犯不犯錯,了不了解關(guān)我什么事?”
“珈熙,你也是人,就需要關(guān)心身邊的事物?!?/p>
“我快死了,關(guān)心來干什么?這個世界都快和我沒關(guān)系了?!?/p>
“就快,即是未發(fā)生啦。未發(fā)生的,即是有轉(zhuǎn)機啦?!?/p>
“轉(zhuǎn)機?我要有合適的骨髓移植才可以痊愈,如果我有兄弟姊妹就會有四份之一機會有合適的骨髓,可是我沒有呀。我媽還未生弟妹給我就去跳樓?,F(xiàn)在的我還要看運氣,一萬份之一的機會,我怎會有轉(zhuǎn)機呀?別說轉(zhuǎn)不轉(zhuǎn)機,我連錢都沒有,如果我有錢,至少還可以選擇,可是我沒有呀!我什么都沒有了,這些年我這么努力,到底為了什么,如果早知今日得到的是這結(jié)果,當(dāng)年我就和我媽一同跳下去,一了百了,也不用成為我爸的負擔(dān)。”
邱諾面對這般消極心灰的許珈熙,他其實是身同感受,一切都是無奈。
“珈熙,一萬份之一不是絕望的,最令人絕望的是你給死亡所蒙閉的雙眼,你什么都看不到了。你有看看你的爸爸多希望你生存嗎?你有看看你身邊人對你的愛嗎?你的同學(xué)?你的朋友?你還年輕呀,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人生從來都不是一凡風(fēng)順,有喜就有悲,何必把悲觀放得無限大呢?這樣想是會比較開心?還是你想身邊人跟你一樣傷心?”
許珈熙看著眼前的邱諾,又矮又瘦,頭上一根頭發(fā)也未有,后面還有一條長長的手術(shù)疤痕。
但他還在醫(yī)院,是否代表他做了手術(shù)也好不了?
他尚且可換骨髓,邱諾呢?換腦嗎?可以嗎?
“如果你不想看,我讀給你聽好嗎?”
邱諾自說自話地開始閱讀報章給許珈熙聆聽。
“昨晚凌晨時份,一架平治超速失控,撞上人行道,一名婦人慘被拖行十米,送院不治。”
“哇,雙嬰案,尚樂邨一單位內(nèi)發(fā)現(xiàn)兩名男嬰被殘殺,分肢放入雪柜,懷疑是嬰孩的父母聯(lián)手殺害?!?/p>
“珈熙呀!其實人要死真的不用病,病尚且可醫(yī),你看這兩個小嬰兒,選擇權(quán)從來不在手里,生與死都只可聽天由命!”
“嗯,繼續(xù)讀吧。”
“好~這個好,名模卡樂斯懷胎三月,令人懷疑是當(dāng)紅男星周一龍的種,昨晚社交平臺周一龍妻解話,指他們是朋友關(guān)系,嬰孩實屬無稽之談。唉,多情自古空余恨呀,做男人的三心兩意真的不好吧?!?/p>
“邱先生你說得這般感慨,是否也是有情人呢?”
“許施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字頭上一把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呀!”
“你是處男?”
“許施主,我不準許你這般說,我思想上不是處男?!?/p>
“即是沒有試過?”
“我思想上試過很多次了?!?/p>
“哦,即是沒有。”
“哦,說我沒有,那你有過嗎?”
“沒有,未進醫(yī)院之前,我每天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練琴?!?/p>
“嗯,聽得出你是…”邱諾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許珈熙心想我什么都還未說好嗎?“是什么?”
“是沒有朋友的?!?/p>
許珈熙有感自己的血壓高了,還有一點殺人的沖動。
“哈哈哈哈哈!你的樣子很好笑呀!”
看著開心的邱諾笑得倒在地上,許珈熙心情也好了一點點。
至少,沖淡了今晚醫(yī)生所說的萬份之一幾率和價格高昂的藥費。
許珈熙跟著邱諾偷偷的回去了三樓的腫瘤科,他們的病床位置一左一右,所以在大門進去后便分開回到自己的床位上了。
臨走前,邱諾跟許珈熙說:“下次再找你玩,等我呀?!?/p>
許珈熙看著邱諾貓著腰地走,真的很可愛,這個男孩子,確實令他有了一點活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