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日頭慢慢升起，船艙變得有些悶熱，四周的船舶趁著天光大盛慢慢開走，載著許多船票去向遠方，南邊便是你要去的方向。

你看著波瀾晃蕩的海水，時間一點點過去，不由得有些心焦，按照原定的婚禮時間，譚思行恐怕已經(jīng)知道你逃婚的事，可你待的輪船卻還未啟航。

船艙之上的甲板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應(yīng)當(dāng)是到了乘客上船的時間，你害怕有南城的人見過你的面容，將窗戶的簾子用力扯緊，整個船艙陷入一片幽暗之中。

臨近開船之時，好好的晴日忽然變了天，響起悶悶的滾雷。

這似乎是個不祥的預(yù)兆，甲板的寬綽處擠滿了人，碼頭人聲鼎沸，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聲：“黃船長被人捉走了！”

“怎么忽然來了這么多巡警？”

“啊！”

人群中有人受驚，“砰”的一聲朝天槍響后，巡警冷漠地說：“所有人，先甲板后船艙，排隊下來！”

一輛雪佛蘭緩緩地停在碼頭上，帶頭的巡警走到車窗旁：“譚少爺，已經(jīng)查到章四小姐夜間便是在這個碼頭登船?！?

“查到是哪艘船了嗎？”

巡警答道：“是一艘下南洋的船，船長叫黃興，已經(jīng)被我們控制?！?

如今時局動蕩，譚家經(jīng)營民族資本工業(yè)，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不宜如此高調(diào)。

但距你消失僅僅半個多鐘頭，譚思行就攪得南城滿城風(fēng)雨，先是在婚禮上差點打死一個賓客，又是搭上南城軍閥的關(guān)系，替他滿城尋你。

譚思行開了車門，從雪佛蘭中下來，明明是悶熱的天，周身卻恍如冰凍三尺。

他冷冷一笑：“既然是我的未婚妻，自然要我親自來接，帶路！”

巡警不由噤聲，帶著譚思行向碼頭深處走去。

“這些兵痞子和警察勾結(jié)，仗著手里有槍就隨意恐嚇百姓，實在可惡！”

“他們好似在尋什么人……”

你逃不掉了。

甲板上的腳步聲慢慢停了，人聲也漸漸遠去，你捂著嘴巴靠在晃蕩的船艙內(nèi)，嘴唇快被你咬出血。

譚思行的腳步聲你是做夢都忘不掉的。

他停在船艙門口，語氣冷幽幽的：“章四，還不出來嗎？”

譚思行叫你章四，而不是晚君妹妹。

你心知自己這次逃婚失敗，被譚思行捉住必要受他磋磨，心里的怨憤和委屈一下爆發(fā)出來，控訴道：“譚思行，為何非要逼迫我？！”

“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無意——”

在你終于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后，門外的譚思行微微側(cè)臉，他在認真思考你的話：“放過你？”

譚思行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右手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領(lǐng)結(jié)。

“砰”地一聲，船艙的門被一股狠勁兒踹開，譚思行扭過頭來，目光拿住你。

那雙眼睛像是剛被清水洗滌過，透亮又銳利，你被嚇壞了。

“譚思行你……”

“不許躲，跟我回家?！?

他拉著你的手就走，將你塞進雪佛蘭，司機不敢瞧你們，沉默地發(fā)動汽車，向福寧路開去。

11

福寧路有一處譚家的房產(chǎn)，是一棟西式風(fēng)格的小洋樓，也是譚思行為你們新婚準(zhǔn)備的婚房。

雪佛蘭里，譚思行和你并排坐在后座中，狹小的空間避無可避，還沉淀著一股郁氣。

婚禮已經(jīng)被迫取消，譚思行身上卻還穿著一身白西裝，這畫面很是詭異。

你不快地往車窗的方向挪了挪，譚思行抬頭看你。

“要去哪兒？”

你忍不住冷語：“這車就這么大，我想坐得舒適些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