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搶人
大殿內(nèi)燈燭通明, 龐碩的炭盆內(nèi)正燒著旺火。盆身兩側(cè)立著兩只鎏金瑞獸,都被施過法咒,一只張口往炭盆內(nèi)吐氣,大叫一聲:“君上威震九州!”將火焰燎得更熾。另一只也張著口,跟著喊一聲:“君上洪福齊天!”卻是把騰起的焦煙盡數(shù)吸入腹內(nèi)。
這兩只愛拍馬屁的金獸是慕容憐進獻的, 深得君上歡心。但墨熄覺得只有智障才會喜歡這種破玩意兒。此時兩只馬屁精正好完成了一呼一吸的動作, 各自打了個金屬聲的嗝, 蜷在了炭盆邊不再動彈。
墨熄掃了一眼殿內(nèi),幾乎整個神農(nóng)臺的藥修都在,而顧茫就被扣押在正殿中央, 周圍是宮內(nèi)最拔尖兒的修士在鎮(zhèn)守, 有人給他做了催眠, 他已經(jīng)睡了過去。
當(dāng)今君上則靠坐在鋪著緗色軟靠的王座上,皂服冕冠, 面如冠玉, 眉目氣韻甚是不羈,這會兒正閉目養(yǎng)神。
聽到衣衫綷彩和步履匆匆聲, 他睜開眸, 往下掃了一眼。
“都來齊了?”
侍官答道:“回稟君上, 承天臺的虞長老還沒來?!?/p>
君上冷笑一聲:“老東西年紀(jì)也是大了,傳音雪鸮也叫他不醒。我看他這個承天臺一品掌事的位置是可以退而讓賢了。”
“君上息怒……”
“孤有什么好怒的?!本戏藗€白眼, 坐直了身子, 一揮緗色廣袖, “諸君入座?!?/p>
滿殿應(yīng)道:“謝君上?!?/p>
“夜半傳你們?nèi)氲睿?孤知道你們心中不爽,或許正在暗自將孤罵的狗血淋頭?!?/p>
一名老貴族屁股才剛剛挨在凳子上,一聽這話,忙噗通跪地道:“君上這是哪兒的話?”
“好了好了別跪了,啰里啰嗦一堆君威臣綱,煩不煩。罵了就罵了吧,只要別讓孤聽到,隨便罵?!?/p>
幾位老貴族面面相覷。
他們這位年輕的君上,脾性非常古怪桀驁,令人琢磨不透。
他雖然明確站在貴族守舊派的陣營,甚至繼位沒多久就摘掉了重華最大一位奴隸出身的將軍,但自己行事風(fēng)格卻一點兒也不規(guī)矩,時時刻刻都是一副“孤要令僻新天地”的架勢。
“知道你們想回去睡覺,想回去哄女人,以及宿娼。”君上懨懨地,“那就長話短說?!?/p>
眾人:“……”
太荒唐了,九州二十八國,不知哪個國的君上會是這般做派。
“神農(nóng)臺長老。”
“臣在!”
“你把顧茫今晚的情況,還有判完的癥狀,全都給孤報來。”
“是!”
神農(nóng)臺的領(lǐng)首修士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將今晚顧茫忽然靈力暴走的事情說了,又道:“顧茫體內(nèi)的靈核確實已經(jīng)損毀,周身沒有什么靈力,但是……”
君上問:“但是什么?”
那名藥修低頭道:“胸腔內(nèi)卻有股很強的邪氣?!?/p>
君上思忖道:“……邪氣……”
“是的,下官判斷顧茫暴走正是因為這股邪氣,可惜重華國一向善養(yǎng)正道,從不去觸碰那些歪魔邪道,所以神農(nóng)臺對此也知之甚少。唯一只知道燎國定然對他的心臟動過手腳,但如果想要細(xì)辯,恐怕還得……”他面露為難,聲音逐漸輕了下去。
君上道:“你不用怕,但說無妨。”
藥修又作一禮,說道:“恐怕得等顧茫死后,剖胸以查其心。”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想立刻知道他身上出了什么毛病,就得馬上宰了他?”
“……是的。”
君上忽然罵道:“廢物!”
神農(nóng)臺長老嚇得立馬跪地:“君上,下官無能……”
“你是無能!孤要個死人做什么?他身上那么多燎國法術(shù)的痕跡,活著還能拿來細(xì)究,死了能派什么用場?埋著玩嗎?”
“君、君上……”
“再想別的辦法!”
神農(nóng)臺長老道:“可、可顧茫已經(jīng)癡傻,那些法術(shù)痕跡微乎其微,恐怕——”
就在這時,慕容憐忽然懶洋洋地吭聲了。
“長老,顧茫他究竟傻了沒有,其實還未可知?!闭f罷三白眼一斜,似有深意地瞥向墨熄。
“羲和君,你說是不是?”
墨熄:“……”
神農(nóng)臺長老喉結(jié)滾動。被君上罵“廢物”已經(jīng)夠恐怖了,接著又被望舒君打斷,現(xiàn)在更可怕,居然連鐵血殺伐的羲和君都卷了進來。
他只覺得自己要昏迷了。
磕絆半天,才勉強道:“可方、方才下官已多次診判,顧茫確……確實是什么也不記得了,整個人也都趨于獸性,羲和君……是為、為何覺得他沒傻?”
墨熄道:“顧茫方才召出了魔武?!?/p>
神農(nóng)臺長老一聽這話,驟松一口氣,忙道:“羲和君誤會了,雖說召喚神武魔武,都需暗念咒訣。但是這也并非絕對,在宿主心意波動極大,或者非常危急的情況,就算不用念咒,武器也是能被喚出來的。所以這……這并不能說明什么。”
墨熄不作聲地聽著,臉上霜寒,眼睛卻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昏迷中的顧茫。
他看上去很鎮(zhèn)定,卻沒人發(fā)現(xiàn)他搭著的紫檀座扶手,已經(jīng)被生生捏地裂出了一道暗紋……
這時候親貴中另有人開口了,他說道:“君上,不管怎么樣,顧茫實在是太危險了,今日要不是護衛(wèi)隊去的及時,恐怕又有人要喪命他手!”
“就是,想想他造的那些罪孽,君上又何必心軟!不如殺了他算了!”
像慕容憐一樣,認(rèn)為“活著折磨才有意思”的人畢竟只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還是信奉著“以牙還牙,以命換命”這種原始的教條,親貴中有許多人都和顧茫有血債,今日得了機會,自是不愿放過。
一時間“立即處決顧?!钡暮袈暣笤?。
君上轉(zhuǎn)著自己手上的玉珠寶串,忽然把寶串往紫檀案幾上一砸,兇狠道:“吵什么?”
眾人立刻無聲了。
“嘰嘰喳喳的,后宮吵完前朝吵,孤的頭都大了!”
“……”
君上指著神農(nóng)臺長老說:“你就是個廢物!要不是姜拂黎不愿意坐你這個位置,孤早不知撤你多少回了!”
神農(nóng)臺長老欲哭無淚,心道,這個位置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要不是姜拂黎不愿意坐他這個位置,他自己都不知該請辭多少回了。
君上消了會兒氣,忽然扭頭問侍官:“姜拂黎什么時候回來?”
侍官也撲通給跪了:“……回稟君上,下官也是廢物,下官不知姜藥師行蹤……”
“行了你起來吧?!本喜荒蜔┑?fù)]揮手,“你倒不是廢物,姜拂黎本來就很難跟,你不知道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