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正文完 ...
十一長假,蘇淺帶著陸焰去醫(yī)院看望阿婆,程老太狀態(tài)好了些,沒再拉著陸焰叫禮禮。
蘇知禮自殺的事情,蘇淺一直沒跟阿婆提及,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慶幸著阿婆混沌的狀態(tài),至少不用面對殘酷的真相。
連續(xù)幾天待在醫(yī)院,程老太總算不再叫錯名字,蘇淺發(fā)現(xiàn),阿婆似乎很喜歡陸焰,從一開始認(rèn)不得他,慢慢的,會在陸焰過來時,拉著他的手,親昵地叫“焰焰?!?/p>
阿婆最愛的便是豆沙糕,老人家這時候像小孩子一樣心思單純,每當(dāng)陸焰過來,老人獻寶一樣拿出豆沙糕,塞給陸焰。
蘇淺知道陸焰是不喜歡這些東西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慣常都不可一世的某人,竟然很乖巧地坐在阿婆的床頭,安安靜靜地吃著她塞給的豆沙糕。
護工劉阿姨笑著說,“老太太好久沒這么開心過了,小陸每次過來,老太太提前就準(zhǔn)備好了豆沙糕。這孩子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沒想到還挺細(xì)心?!?/p>
“細(xì)心?”
劉阿姨放下洗好的水果,笑著回應(yīng),“是啊,前天下午他過來時,老太太嚷著要給我講故事。你也知道,老太太每次講故事,都長篇大論的,我那會兒正忙著洗衣服,小陸過來后,陪著老太太說了好一會兒話呢。”
蘇淺怔然地凝視著陸焰的背影,他正蹲在阿婆跟前,手里拿著一條雪白的毛巾幫阿婆擦拭著手心,動作笨拙卻不失溫柔。
阿婆滔滔不絕地跟他講著什么,蘇淺聽著像是兒時聽了無數(shù)遍的故事,可他沒有敷衍,側(cè)耳傾聽,偶爾跟阿婆簡單地交流著,不見半分心煩。
蘇淺眼眶一紅,眼底浮起淡淡的霧氣。
晚上回去,天空飄起了小雨,醫(yī)院位置偏僻,離Z大不近,出了門便是停在門口的黑色邁巴赫。
司機拉開后門時,蘇淺拽著陸焰的手指。
陸焰回頭,茫然地看向她。
素白的手指勾著他的手指,蘇淺眨去眼底氤氳的水霧,沖他笑笑,“陸焰,我們?nèi)プ龉嚭貌缓茫俊?/p>
陸焰靜靜注視著她,沒作聲。
視線跟她交匯,他示意司機先走,司機臨走前遞了把傘給他。
雨天路滑,視線不好。
老城區(qū),路燈昏暗,地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
陸焰撐著傘,另一只手捉住她的小手。
透明的指尖輕輕剮蹭著他的掌心,令人心癢難撓,陸焰捉住她的指尖輕輕一扯,將她帶入懷里。
黑色的雨傘下,蘇淺仰頭看他,笑容很甜,眼圈卻不自禁犯了紅。
陸焰打量了她幾秒,手指碰了碰她眼角的小淚痣,濃黑的眉微蹙,輕聲問她,“哭什么?”
“沒哭啊?!?/p>
修長的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晶瑩,他輕笑,“這是什么?”
蘇淺調(diào)皮地彎彎眼睛,“可能是雨水?!?/p>
小雨打濕了女孩子的長發(fā),月白色的連衣裙也被濕潤的長發(fā)浸透。
陸焰伸手摸上她細(xì)致的粉頰,默默注視了她一會兒,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晶瑩。
蘇淺沒動,任由他輾轉(zhuǎn)地流連在她眼角處。
想要止住的眼淚此刻卻像是決堤的洪水,一發(fā)不可收拾。
以前總是被爸爸警戒,幸福像是虛幻的泡泡,美麗夢幻,卻一戳即破。
她時常警示自己,不要輕易陷入虛幻的假像,以免落得心神具碎。
可這會兒,不管是真也好,是夢也好。
這種不切實際的幸福,她只想毫無保留地緊緊握在手中。
“陸焰?!?/p>
“嗯?”
“豆沙糕好吃嗎?”
他愣了一秒,才說,“好吃?!?/p>
蘇淺手指勾著他T恤,“騙人?!彼麤]吭聲,她又說,“你那么挑剔,上次在西餐廳五星大廚做的蛋糕你都沒吃幾口。”
“所以?”
“因為是阿婆給的不好拒絕,對嗎?”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半晌,她低聲說,“陸焰,你沒必要委屈自己吃不喜歡的東西?!?/p>
“不委屈。”
他嘴角牽了抹笑意,這會兒雨小,他索性收了雨傘,好一會兒,他說,“阿婆喜歡我?!鳖D了頓,他目光游離在外,似是不在意地添了句,“真心實意。”
明明是很淡的語氣,蘇淺卻聽出了幾分心酸。從賀韋安那里,從林格和汪楚宴那里,多少知道一些他家的事情。
偌大的別墅,裝飾得金碧輝煌,于他而言,卻像是一座華麗的囚籠。
蘇淺傾身抱著他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陸焰錯愕地盯著她,夜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她歪歪頭,明媚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也喜歡你,真心實意?!?/p>
……
期末考來臨,蘇淺忙得焦頭爛額,系里的教授出了名的嚴(yán)苛,年年都有不少因為掛科而不能順利畢業(yè)學(xué)生,末了,不得不重修學(xué)分。
蘇淺不敢怠慢,跟兼職的家庭請了假,每天三點一線地奔波在餐廳,宿舍與圖書館,連帶著跟陸焰見面的機會都少了許多。
大學(xué)不比高中,尤其是全國拔尖的高等學(xué)府,這里聚集了全國各地的精英,高中時,蘇淺覺得自己勉強算個學(xué)霸。
上了大學(xué)后,才漸漸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高中憑借著努力可以達到的高度,到了大學(xué)反而沒那么容易。
大二后,隨著課程的增加,蘇淺漸漸力不從心。
尤其臨近期末,有時候來不及吃飯,下了課蘇淺打了開水,就直奔圖書館。
陸焰到圖書館自習(xí)室時,蘇淺正低頭奮筆疾書做著筆記,自習(xí)室很靜,隨處可聞的是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
陸焰手里拎著一只精致的保溫飯盒,櫻花粉,上頭畫著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貓咪。
蘇淺聽到腳步聲才抬頭,陸焰已經(jīng)在她面前站定。
蘇淺筆尖一頓,抬頭呆呆地望著他,他的表情冷冷清清,嘴角卻勾了抹淺笑,也不出聲,就站在那里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大冷的天,這人里頭只穿了件紅白相間的短袖,外頭是件過膝黑色派克服,敞著懷,絲毫不懼酷寒。
蘇淺心虛地干笑兩聲,放下筆,小小聲問他,“你怎么在這里?”
白皙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櫻花粉飯盒,他居高臨下地看向她,漫不經(jīng)心反問,“你說呢?”
蘇淺:“……”
說起來,最近一直沒能跟他一起吃飯,別說一起吃飯,她覺著好久沒去過餐廳吃晚飯了。
蘇淺自知理虧,手指勾著他的小指,她可憐巴巴地望向他,“我不是故意忽略你,我最近要考試了,所以比較忙?!?/p>
“是么?”
他點點頭,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表現(xiàn)得十分善解人意。
“對不起嘛?!彼吭谒叄懞冒愕氐吐暤狼?,并信誓旦旦地承諾,“等我考完試,我補償你——”
陸焰單手撐著臉頰,手指抵著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嗯?怎么補償?”
蘇淺瞧見他暗示性的眼神,頓時紅了臉。
算了,不能跟他提補償,鬼知道他每次多么過分。
她將注意力重新放在復(fù)習(xí)上,卻被他捉住手腕,蘇淺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的筆被奪走。
他指尖點了點飯盒,語氣很輕卻不容置疑,“先吃飯?!?/p>
自習(xí)室是不適合吃東西的,蘇淺知道在這上頭絕對不要跟他反抗,乖乖的聽從他的建議,出了自習(xí)室,來到走廊盡頭的窗邊。
三層的飯盒里,葷素搭配完美,最上頭還有一些堅果。瞧著菜色,是出自他家大廚之手沒錯。
“吃啊。”
陸焰背抵著墻壁,下巴抬了抬,示意她趁熱吃。
飯菜應(yīng)該是剛出爐,熱氣騰騰,怕燙到她,他拿過筷子先嘗了下溫度,這才遞給她,“張嘴。”
蘇淺眼眶微微發(fā)脹,最近面對他時,總是很沒出息,動不動就想要掉眼淚,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她。
她用力眨眨眼睛,眨去眼底的水霧,低垂著眼眸,幾秒后,她湊過去咬過蟹黃包。
蟹黃包的湯汁滿口溢香,她一口吃不下一顆,有湯汁留在唇角。
蘇淺下意識去找紙巾,陸焰已經(jīng)伸出一指抿過她嘴角的湯汁,動作無比自然。
“愣什么?飯菜要涼了?!彼麤]注意她復(fù)雜的情緒,又去幫她剝蝦。
果然沒做過這種事情,笨拙的要命。
可蘇淺心頭卻暖洋洋的,安安靜靜地依偎在他身邊,耐心等待著。
這會兒,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高中。
記得高中時,西分的飯菜實在難以入口,學(xué)校又不許學(xué)生出去吃,于是,住在附近的許多學(xué)生家長,每到中午就集聚在校門口。
一只只形狀各異的飯盒被送進來,高三忙碌,有的學(xué)生來不及去教室,就在門口匆匆巴拉幾口。
家長在外頭殷殷叮嚀,學(xué)生們一邊巴拉著飯菜,一邊不耐煩地嘟囔著。
她趴在教室視窗,怔然地望著他們,心里一邊羨慕著,一邊又暗自神傷。
有人說,這便是所謂的甜蜜的負(fù)擔(dān),可她連負(fù)擔(dān)的資格都沒有。
而現(xiàn)下,陸焰為她這么做,她只覺得胸口處充斥著濃得化不開的甜蜜,緊緊纏繞著她。
“陸焰?!?/p>
等他戴著一次性手套剝好幾只大蝦,蘇淺叫住他。
陸焰懶洋洋地掀起眼皮,輕飄飄地嗯了聲。
“我有點冷。”她將飯盒放在窗臺上,眼巴巴地望著他。
陸焰愣了下,黑漆漆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
她伸出十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偏頭微笑,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幫我暖嗎?”
陸焰輕笑一聲,拉開派克服,“過來。”
她當(dāng)即撲過去,雙手毫不猶豫地就貼在他心口處。
一到冬天,她就手腳冰涼,恨不得變身僵蟲,可他卻像一顆火球,暖暖的,讓人留戀。
黑色派克服將她包裹在懷里,蘇淺耳朵貼在他心口處,規(guī)律的心跳傳入耳膜,她在他心口處輕輕蹭了蹭。
兩人旁若無人的擁抱,良久,蘇淺聽到他微啞的聲音在自個兒頭頂響起,“喂,上次我跟你說的事情,考慮得怎么樣?”
“什么事?”
“跟我住啊?!?/p>
蘇淺呼吸一窒,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是第一次跟自己提這件事,每次都被她搪塞,以為他不會再提,沒想到……
“阿婆不是不喜歡住在醫(yī)院么?與其四處找房子,不如跟我住,嗯?”
蘇淺沒做聲,陸焰伸手按在她腦后,不緊不慢地說道,“阿婆年紀(jì)大,經(jīng)不起折騰。房子就在學(xué)校附近,方便照料,你也不用每周辛苦奔波,這樣不好么?”
理智上清楚,他字字珠璣,不管從哪方面都是最優(yōu)選擇,可是跟他同居這種事……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陸焰低頭在她發(fā)心處親了親,低笑一聲,“矜持什么?你就算不搬過來,不也把我睡了,嗯?”
蘇淺一頭黑線:“……”究竟是誰睡誰?。?!
她氣哼哼地想要反駁,他打斷她,低啞的嗓音充滿了調(diào)笑,“放心,不會天天睡你,嗯?”
蘇淺羞惱得要命,一拳捶上他的胸口,對于他真真假假的玩笑話,她被氣得沒脾氣。
仔細(xì)考慮下來,他的提議確實是最優(yōu)方案。
蘇淺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才低低回道:“那我付給你租金。”
“喂,將來我們結(jié)婚了,你也要跟我分得清楚明了么?”
蘇淺微僵,目瞪口呆地盯著他,語氣怪異地重復(fù),“結(jié)、結(jié)婚?”
陸焰掐著她的下巴抬高,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嗓音喑啞,“我很矜貴的,不給人隨便白.嫖,你想始亂終棄?”
蘇淺;“……”
末了,關(guān)于結(jié)婚的事情他們沒再談?wù)?,畢竟太過遙遠(yuǎn),可蘇淺深刻領(lǐng)悟到了一件亙古不變的事實。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確實不是天天睡,只不過是夜夜睡而已。
寒假時,蘇淺跟著程老太搬入了陸焰在學(xué)校門口買的房子,雖然陸焰不需要,可蘇淺堅持付費,陸焰沒轍,只好由著她。
程老太的病情穩(wěn)住后,蘇淺特地請了護工劉阿姨過來照料,一來熟諗,二來放心。
原本西西一直由森迪照料,放假時,也被陸焰接了過來。
程老太很喜歡養(yǎng)貓,每天抱著西西愛不釋手,有了事情做,程老太比以往安靜了許多。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間便到了年關(guān)。
劉阿姨的家在郊區(qū),大過年的,人自然不方便逗留在這里,蘇淺給人放了假,因為劉阿姨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將程老太照料的很好,蘇淺還額外給她包了一個紅包。
祭灶節(jié)那天,陸焰開車帶著他們?nèi)コ胁少從曦洝?/p>
長這么大,陸焰還是第一次采購年貨,他推著購物車跟在蘇淺和程老太身后,程老太很愛西西,走哪兒都要抱著,傲嬌的西西在程老太懷里很溫順,不時地打著呼嚕。
超市里人頭攢動,前來購買年貨的如過江之鯽,陸焰好奇地左顧右盼,瞧見蘇淺在果蔬區(qū)認(rèn)真地挑選著。
他買東西向來簡單粗暴,在蘇淺挑選的檔口,不時有售貨員過來跟他推薦年貨,陸焰想了想,也不管合不合適,一一應(yīng)允。
等蘇淺買完回來,就見陸焰已經(jīng)裝滿了兩輛購物車,蘇淺錯愕地瞪著他,頓時語塞。
一個小時后,挑了些必備用品,然后去結(jié)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