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二哥要回大岳那刻起,胡之源心里便樂開花,主動對大哥提議讓他進月鹿宮同住。
大岳皇宮并沒給這位幼年便去東燕為質(zhì)的二皇子建宮宇,胡之洵正愁趕建來不及,四弟這一開口,解決他一大煩惱。
胡之沄瞧著四弟鳥雀似的嘰嘰喳喳帶他看這瞧那,對遺詔之事毫不上心,來時路上聽聞他是有名的廢物皇子,現(xiàn)在看來是有點廢。
“四弟還是從前那般可愛,想必二哥不在這些年,你過得也還不錯,無憂無慮,才能如此天真無邪?!?/p>
無憂無慮,這詞形容尋常百姓兒子合適,皇子哪有無憂無慮的呢?
胡之源自懂事起便聽徐春菱的叮囑,不敢拔尖兒,不愿出頭,生怕被大哥和皇后盯上。被皇后盯上,興許讓她相中了搶過去栽培,與母妃分離,若被大哥盯上,那怕是小命危在旦夕。
胡之洵對權(quán)利的向往朝堂皆知,無奈他表現(xiàn)得安分守己,恪守本分,攀交大臣一類勾當(dāng)都是皇后在做,抓不出他錯處。近年暄帝身子骨不濟,放權(quán)給他,他的野心才隨之浮出水面,動作愈發(fā)頻繁,可此時他手里的權(quán)利,已讓很多人不敢再張口。
良禽擇佳木而棲,想在皇宮好好生存必須背靠大樹乘涼。
胡之源待廢物形象早在人前扎根,他賣乖討巧主動示好大哥,當(dāng)他的皇家狗腿子,換來他在宮里能自在橫行,也換來徐春菱的昭儀位分。
兄弟五個,他和胡之沄最好。
徐春菱出身低微,承寵實屬暄帝泄私憤以及做戲給皇后看,加上命師一句話讓她兒子得名“之源”,暄帝睹他思舊人,便也不愿見他。
胡之源記事早,會說話時就知自己不受待見。父皇鮮少看他,皇后當(dāng)他不存在,大哥對他不冷不熱,母妃總?cè)珞@弓之鳥,乃至宮女太監(jiān)都敢對他不客氣。每每他和母妃缺這少那,吩咐下去那幫人也辦事拖拉,有時秋衣送來的時候,天上已飄起雪花了。
宮里鬧過一次時疫,藥熏按說后宮人人有份,偏徐春菱沒有,她只能帶著兒子閉門不出,以隔離之法防疫。
那時胡之源才三歲,正是皮的時候,耐不住無聊大作大鬧耍脾氣,徐春菱如何哄罵都白扯。她愁得快陪兒子一塊哭時,胡之沄來看她們,送了滿滿兩籮筐藥熏,陪胡之源玩到天黑。在那之后他時常過來,教胡之源寫字,陪他玩耍,時疫過去也一樣如此。
徐春菱感恩之余也很詫異,便問緣由。胡之沄說他突發(fā)嚴(yán)重水痘那回,親生母妃都不愿靠近他,是徐春菱過來照顧的。如今她母子有困難,他也當(dāng)出手相助,做哥哥的更不能讓最小的弟弟身處險境。
并非徐春菱心善,照顧他是皇后派的活,為的是她能把痘疾病氣過給她的兒子。怎料胡之源天生體格好,平安無事,倒讓胡之沄記了徐春菱的照顧之恩。
沒過多久胡之沄就去了東燕,剛剛感受到的兄弟情斷了撚,胡之源哭了好幾天。他歪歪扭扭寫了一封又一封的書信,攢了厚厚一遝,逼著徐春菱豁出去半盒首飾托人送到東燕。萬幸所托之人可靠,胡之沄全收到了,并認(rèn)真回信給他。
大岳東燕,路遙水遠,胡之沄再回來時鄉(xiāng)音已變,這份兄弟情份卻未減,全靠這諸多年里胡之源堅持書信往來。
胡之沄離開大岳時,月鹿宮還不存在,而今重返故里,當(dāng)年的奶娃娃四弟長成蒹葭玉樹的少年,最小的弟弟也變成正吃奶的五皇子。
相比感慨,胡之沄唏噓更多。
“大岳的二皇子,卻只能住在四弟的宮宇,想來所有人都以為我永遠回不了家吧?!?/p>
胡之源表面做不在意,實則跟他同樣看法。他早不知在心里埋怨父皇多少回,給二哥建個宮宇能怎么的,空著擺著給人看,至少能體現(xiàn)他念子之心,還記得有這么個兒子為了顯示大岳無侵犯意圖,小小年紀(jì)遠離故土去舉目無親的他國為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