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寧認為自己死了也無所謂,甚至說也沒有什么不好。
這般想著的時候,顧明月被帶到了他身前。
她身子在瑟瑟發(fā)抖,面頰上掛著兩串淚痕,眉峰輕皺,形容蒼白,而那對兒眼睛,仍是碧海晴空般的清澈明凈,身子雖然早被男人調(diào)教得純熟,舉止卻仍顯得不諳世事,純潔無暇。
伽寧的眸光在顧明月身上轉了一圈兒,只覺女人纖細的身形羸弱單薄,斑斑駁駁的血跡沾染在白藤色的裙擺上,色澤鮮明,如一只只落在裙褶上休憩的秋香色蝴蝶。
小兔子似的女人,腦子也不清楚,卻不知哪里合了伽龗的胃口……
伽寧清雅一笑,看似溫柔地把顧明月拉到懷中,以兩指捏住她小巧瑩白的下巴,輕輕摩挲。
顧明月許是見到了熟人,淚眼汪汪地依在伽寧胸前,模樣乖巧,實則暗自戒備。
“嘖,哭得真美。”伽寧的聲音清潤,笑意誠然,“一日夫妻百日恩,或許黃泉路上,我們還能做個伴?!?/p>
待他話聲甫落,顧明月便覺圈在腰間的胳膊猛然收緊,整個人隨著伽寧縱身而起,一步十丈,幾息之后已抵達伽龗附近。
正與伽龗交手的各派掌門見一神代教中人朝著他們的方向急奔而來,心下一凜,恐是敵非友,不敢怠慢,手上的招式越發(fā)凌厲,想趕在對方出手之前拿下魔頭,再聯(lián)手合攻來人,定教他有來無回。
待人已至,眾人方瞧清原來是神代教左護法伽寧,納悶他前來此地意欲為何,懷中竟還抱有一女,疑惑間定睛細看,不禁大吃一驚,那女子竟是武林盟主之愛女,武林第一美人古清輝!
各派掌門以為伽寧臨時變卦,擒住古清輝想要威脅盟主,在雙方兩敗俱傷之時一網(wǎng)打盡,以謀私利,不禁暗自生恨,后悔當日信了魔教中人,陷門派精英弟子于危險之中。
不過,己方人多勢眾,若伽寧真的發(fā)難,雖能抵擋,卻難免折損,一時各自計較,眸光頻頻瞟向古振凱,望武林盟主拿個主意,畢竟對方以其愛女為人質。
古振凱面上青黑一片,自是同各派掌門有著相同考量,牙根咬得咯咯直響,雙目圓瞪,怒視伽寧。他在心中權衡利弊,不忘仔細觀察顧明月的表情,見她模樣瑟縮懵懂,望著他的方向眼帶期盼,確實與在家中不同,但也不能稱為完全恢復了心智。
那清輝所言,可否屬實?古振凱記得清輝逃出太素島后與他說的那番話:流光雖是放走了她,卻已心系魔頭,不愿離開神代教……
武林盟主前前后后思索一番,只覺疑慮頗多,未有可解,不敢輕舉妄動;若流光還未恢復心智,怕是放走清輝以及結盟皆是伽寧一手策劃,當下武林正派恐已中計,深陷局中。
流光畢竟是古振凱的親生女兒,雖不及清輝聰明討喜,卻也憨然可愛,手心手背皆是肉,他怎能當機立斷地做出取舍,況且先前與伽寧約定不可傷了流光,自是沒有料到會有此等情況出現(xiàn)。
伽龗處在各派掌門圍攻中,不明為何對方攻勢變?nèi)?,他身中秘藥,先前強自運攻壓制,又不知與各派掌門交手了幾個回合,此時腦中轟鳴,視線模糊,唇角帶血,胸腔翻涌,體內(nèi)真氣流竄,已隱隱有走火入魔之態(tài),哪里顧得上有人接近,只一味迎戰(zhàn)。他雖是勉勵支撐,但武功畢竟當世無二,且不懼殺敵一千自損一百的打法,各派掌門與其交手間竟也奈何不得,僵持不下。
伽寧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伽龗搖搖欲墜的身形,眼中透出狂熱,表情卻是云淡風輕,端得是翩翩佳公子,氣韻芳菲,如琢如磨。
“教主,屬下把夫人帶來了?!辟幝曇羟謇剩Z中內(nèi)容成功吸引了伽龗的注意力,他不可置信的轉身,猛地眨了幾下眼,果然瞧清了伽寧懷中的美人,可不正是流光么。
伽龗真氣一窒,胸口悶痛,表情因隱忍而顯得極為猙獰,眸光陰狠狠地射向伽寧,同時劍尖向四周橫掃,逼退了各派掌門幾步,便瞬間身形一躍,奔向伽寧。
古振凱大喝一聲,提氣追去,其余各派掌門紛紛效仿。
伽龗面上神色幾變,一時狠戾陰森一時焦慮擔憂。顧明月瞧得清楚,當他離伽寧越近,焦慮擔憂之色愈消,最后僅剩下了狂暴與陰狠。
那柄長劍破空而來,不是對著伽寧,而是對著在他懷中的顧明月。
伽寧沒料到伽龗竟是要殺顧明月,抱著她向后急退,心中震驚,自己竟是錯估了懷中女子的重要性。
伽龗本欲追去,不知為何身形一頓,他捂著胸口似是在與什么做斗爭,面色更加猙獰陰郁了。
各派掌門不放過任何機會,趁著他停頓的空隙再次出手,伽龗只得專心迎戰(zhàn),邊交手邊朝著伽寧的方向而去。
伽寧瞇著眼,手上的力道攥得顧明月腰間生疼。他暗想,與其讓他人拿住弱點,不如自己親自動手抹消它,倒也像是伽龗的作風。
這樣的話,懷中的女子便無用了。
不過,以防伽龗故意為之,匡他放過懷中女子,伽寧選擇寧可錯殺,于是他悠然勾唇,揚聲道:“伽龗,看好了!”同時右手五指如勾,沖著顧明月的門面抓去。
他竟是要以極其殘忍的方式,令顧明月頭顱碎裂崩潰,死作無頭鬼。
顧明月不得不自保了,她正欲防衛(wèi)反擊,耳中便灌入了幾乎能刺破她耳膜的凄厲怒吼:“小悅?。。。。?!”
顧明月指尖一動,輕飄飄地便制住了伽寧的攻勢,她無心理會伽寧驚異的表情,只覺得自己的心全亂了,腦海中封鎖的過往霎時間全部爭先恐后的涌出,各種記憶的碎片鋪天蓋地,如決堤的河流洶涌襲來,再飛速后逝,最終定格在了一張畫面上。
那是她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幕,一堆……曾經(jīng)被稱為車的廢鐵,以及上面暗紅色的斑跡……
剛才,伽龗叫了自己什么?
好像,是小悅吧?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顧明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手上用力,只聽咔嘣一聲脆響,生生把伽寧的手掰斷了,痛得他悶哼一聲,豆大的汗珠滾落如雨,臉色刷地青白慘淡。
可他動不了,顧明月的武功顯然在他之上。
“呵呵呵……”
原來是他,或是說,伽龗的身體里,有他的一部分。
為什么那么確定呢?顧明月神情漠然地想,或許是因為太熟悉,又或許是因為記憶過于深刻?還是,對他蝕骨的恨意,從未消除,一直蟄伏在內(nèi)心最陰暗的角落,尋找機會狂嘯而出。
她腦中思緒瞬息萬變,理清一切卻不過用了短短幾息。眾人上一刻還驚詫于伽寧原是用女人威脅魔頭而不是武林盟主,如此美人即將血濺當場,下一刻便震撼于顧明月出手如電,輕松自若地制住了伽寧。
真是令人萬萬料想不及。
眾人皆處于震愕之中,兩方交手之人不免攻勢滯緩,猶自心驚。
他們思考著伽寧是否全然無防,以至于令女人一招得手,又很快推翻了這一設想,畢竟以伽寧的功夫,怎會一招被制卻沒有繼續(xù)反擊。
武林第一美人的功夫如何,師承何處,各派掌門及其余人等心知肚明,不解她怎會在短短時日里不光功力飛漲,兼之變得令人摸不清武功路數(shù),卻僅憑一招,便能看出內(nèi)力深厚,強大到可怖。
其中,最為震驚的,便屬伽龗了。
顧明月神色清冷地一掌拍飛伽寧的同時,抽出他腰間的長劍,握在手中。男人如紙片般落入急奔而來的伽羅懷中,他向外猛地噴了口血,顯然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站立不能。
“依照約定,我留他一命?!?/p>
顧明月未再看那對兒兄妹一眼,也不見她如何動作,身形幾個飄閃,如鬼似魅,眨眼間便來到了伽龗面前。
只聽利器穿透肉體的悶響,血霧與猩紅的熱液同時噴薄而出,赤雨淋漓,落了顧明月一頭一臉。
在飛濺的血色里,她神色淡淡,玉白的肌膚上流動著赤紅的熱液,宛若修羅。
伽龗被一劍穿胸。